前代理防長克里斯托弗米勒主張，對美國國家安全戰略進行徹底的重新評估，他認為應該削減軍費，擺脫無休止的海外戰爭，避免讓美國陷入經濟困境，在超限戰時代取勝的方法是，通過經濟戰、訊息戰、網絡戰等擊敗中共。
米勒：我認為我們正中了中共的下懷，在幹著中共想讓我們幹的事。他們希望我們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軍事上。但你我都清楚，有一件事是中共這樣的極權、獨裁政權所害怕的。
楊傑凱：今天我將採訪美國國防部前代理部長克里斯托弗米勒（Christopher Miller），他也是《士兵部長：來自戰場和五角大樓的關於美國最危險的敵人的警告》（Soldier Secretary: Warnings from the Battlefield & the Pentagon About America's Most Dangerous Enemies）一書的作者。
米勒：我沒聽過任何一個人說：「我參軍的目的是想打文化戰爭。」
楊傑凱：這裏是《美國思想領袖》節目，我是楊傑凱。
1. 任職國家安全委員會 負責打擊伊斯蘭國
楊傑凱：克里斯托弗米勒，很高興你能來到《美國思想領袖》節目。
米勒：謝謝你邀請我上節目。
楊傑凱：你的職業生涯非常有趣。你一開始是步兵的二等兵，據我所知，這是我聽到的你最艱難的一段經歷。然後你進入特種部隊，成為一名特殊的操作員。最終，2018年，你到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反恐，是吧？
米勒：是的，效力於特朗普總統。
楊傑凱：走到那一步的過程夠漫長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支持率是99比0。很明顯，他們對你從事這方面工作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米勒：當然我有重複性工作的積累，了解業務的全過程，能夠在白宮任職並負責整個反恐板塊。2001年9月11日之後，反恐在美國是非常重大的。從某些方面來講，我能被賦予這樣的機會，好像夢幻一般。因為像我這樣只是努力奮鬥的人，就是幹你的活、肯吃苦、對政治上的事從不操心，這種機會是永遠也得不到的。
楊傑凱：告訴我，你當初是如何得到這個任命的。
米勒：我不知道，這你得問特朗普總統了。我出身貧寒，是一名政府僱員。我的朋友在國家安全委員會從事反恐工作，他要走了。他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過來面試他的工作。我平時總是告訴我的孩子們，你們要經常參加各種工作面試，第一，你們會學到一些東西，第二，可能就得到那份工作了。楊，那可是在白宮呀，當時我的反應是「沒問題，我要過去試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有好消息了」。於是我就成了從五角大樓借調過來的在國家安全委員會工作的政府僱員。然後我想，好吧，好好幹就是了。
（特朗普）總統想打敗伊斯蘭國，做了了不起的事。他不是在白宮控制所有的決策，不是像奧巴馬政府那樣，他說：「去中化，讓權力下放，直到底層人員，這樣他們可以更快地運作。」所以才產生一場我認為是極為傑出的非常規作戰。
我們有常規戰爭，有坦克等，一切都有。但這次是非常規作戰，只有一小群情報人員、特戰隊員，支持原住民的部隊。這次支持的是庫爾德人，他們想反擊並保護自己免受阿薩德暴政。所以我們是這種變化的一部份，我參與了，卡什帕特爾（Kash Patel）加入了，我們中很多人都參與了這種變化。我不知道，你得問總統，但我喜歡用內心的聲音思考，從我內心來講，他是認可我們的，認為我們對完成工作、支持他的計劃是認真的。
楊傑凱：這很有趣，因為這確實看起來非常有效，特別是與之前的策略相比。部份原因是，這有點像你的風格，就是找到現場人員，了解他們的真實狀況。
米勒：我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從事反恐了。我在五角大樓做過其它事情，並不真的清楚在反恐作戰方面我們到底做得怎麼樣了，因此，我通讀、做研究，他們稱之為「淨評估」，從中你會發現敵人在做甚麼，我們在做甚麼。關鍵是要深入下去聆聽，不是說而是聽。
有些人一直在研究，並參與了20年的打擊阿爾蓋達組織的抗爭，聽他們怎麼說，因為我想知道阿爾蓋達組織這樣一個恐怖組織是怎樣演變而來的。我獲悉阿爾蓋達組織高層領導還剩下七位，該組織基本上在茍延殘喘了。我就問，如果我們把最後這七位頭目給殺了，會怎麼樣？整體上，所有情報分析師、研究這個多年的人說：「阿爾蓋達組織就會被打敗了。」現在失敗了，人們會罵我，批評我：「你無法打敗恐怖主義」。我知道，我們無法打敗恐怖主義，名詞VS 動詞，我們可以打敗恐怖組織「阿爾蓋達組織」這個名詞。
所以卡什和我瘋狂地踏上了這一試圖結束戰爭的旅程。也許這完全是一個瘋狂的想法，但我們認為那是美國人民期待的，我們非常清楚結束這場戰爭，就是特朗普總統期待的。因此，這種瘋狂的故事，最終讓特朗普總統落實了他的政策。
2. 從阿富汗撤軍計劃：保留小股特種部隊提供支持
楊傑凱：關於這件事還有幾點，當你成為國防部長後，基本上發現你可以把部隊從8,000人降到800人，砍掉90%。從表面上看，這聽起來好像肯定會失敗，人們可能覺得會這樣。但是你到底看到甚麼？
米勒：我於2001年12月5日進入阿富汗，不幸的是，發生了友軍誤傷事件，死了三個美國人，傷了幾十人，還死了不少阿富汗人。那是我在阿富汗的第一次經歷。
我們教訓了這個國家，用200名特戰隊員和情報準軍事人員，打敗了塔利班，趕跑了阿爾蓋達組織。這就奇怪了。但我說我們用200人就教訓了這個國家一回，我很有信心，我們可以讓阿富汗國家安全部隊在戰鬥中站穩腳跟。我們只需派出200 名顧問提供空中支援、後勤支援、情報支援，做2001年我們對北方聯盟和反塔利班武裝所做的事情。我覺得這個模式我們可以如法炮製， 來保護阿富汗國家安全部隊，並迫使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之間達成協議。
所以這就是我從中領會到的。我們搞了這個大型的戰爭推演，沒有搞甚麼大編隊戰術，大張旗鼓地搞，因為那樣太政治化了，我知道軍方沒有……軍方說：「我們不能低於8,000人。」我知道我們可以低於8,000人，他們在和特朗普總統玩這個黨派路線：如果我們低於8,000人，世界將……阿富汗政府會垮台、會輸掉等等。可我知道這個數字是800。
楊傑凱：主要基於戰爭推演，是嗎？
米勒：是的。當時的想法就是，我們將在沙漠中遠離人群的地方保留一支反恐部隊，在那裏我們可以持續獲得情報，而阿爾蓋達組織和伊斯蘭國，這些恐怖主義敵人卻得不到情報。在他們稱之為避護所的地方，讓他們感覺有點窒息。我們不斷地驅趕他們，同時能獲得情報，這樣我們就可以不斷地跟蹤他們，這就是我們的想法。
我們也可以在一些承包商的支持下，向阿富汗國家安全部隊提供一些支持，讓一些小股特戰隊員為他們提供建議與協助，並為他們提供讓其具備繼續戰鬥的關鍵能力。
3. 對撤離阿富汗行動的看法
楊傑凱：所以最後，基本上拜登總統看明白了這個撤軍計劃，我認為這也是特朗普總統最初的計劃，你覺得這麼說準確嗎？還有，後來事情怎麼崩潰得如此厲害？
米勒：你這麼說有點像一個問題裏套著兩個問題，你可真會問。特朗普總統想結束戰爭，並讓我們的主要軍事力量撤出阿富汗以及其它地區。我完全支持，這就是我非常高興接受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我同意擔任代理國防部長。
我們每年為軍事特戰隊員支付大約200億美元，他們接受過訓練，裝備精良，在敵後非常低調。在阿富汗，他們本來可以不深入敵後的。在阿富汗，他們身處政治敏感的環境，要確保美國的公平並促進我們的利益。同時在情報界，我們還有一支由傑出美國人組成的從事準軍事工作的骨幹隊伍。我認為可以建立起這樣的能力，我認為特朗普總統會接受在阿富汗仍保留一支小型精幹的特戰隊員和情報人員隊伍。但是你問拜登政府，他們根本不懂。
那天是8月13號，13號是星期五，那天我知道我們輸掉了這場戰爭。當時我一直在密切關注這件事。有消息稱拜登政府打算讓800名軍人留在阿富汗，我們這麼做通常是為了安全援助，他們在大使館外工作，稱之為駐外武官等等。這就像，哦，很好，他們在執行我們的計劃。換作是我，我就這麼做，你會讓你的人覺得他們……不，我們就在這，800人負責安全甚麼的，就這麼運作。
但是那天早上我看了新聞，發現阿富汗國家安全部隊已經瓦解，他們實際上是在喀布爾郊外的交叉路口。同樣是這些交叉路口，我在阿富汗參加戰鬥時，我一直迷戀它們。一想到塔利班已經佔據那裏，正在集結兵力，為攻入喀布爾市做準備，我就知道戰爭已經結束了。因為當時我所期望的，是當你的敵人聚集時，我可以看到豐田農夫車Hilux（海拉克斯）一眼望去沿著公路排成一長列，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美國人的打仗方式，這就是我們等待的目標出現了。我原以為，我們的戰機、火箭彈會俯衝過去，摧毀這長長的縱隊，就像在伊拉克、沙漠風暴結束時發生的那樣。但是，這一切並沒有發生。那一刻我知道戰爭結束了。
楊傑凱：我認為你在書中也說過，我不想曲解你的話，但你在書中說，軍中沒有人想離開阿富汗，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當那發生時，情況會變得非常糟糕，所以沒有人願意為此負責。
米勒：我的問題是，有一種非常傳統的軍事思維方式，就是動用坦克、航母、精巧的戰鬥機、大量人員，我的觀點是這種思維不適合這裏的情況。在我們消滅了塔利班和阿爾蓋達組織之後，局勢到了最後，我們犯了戰略性錯誤。本來應該是一場特種作戰的，本來應該只讓少數人留在那裏，但相反，我們來了大量的常規部隊。
所以我的意思是，這只是五角大樓做它該做的事，每個問題都是有章可循，不需要原創性想法。我認為這種非常規作戰的方式，就是少量的人員利用訊息戰，支持那些想要保護自身自由並願意戰鬥的人，應該走那樣的路。我根本不怪阿富汗安全部隊。
當我們還在那裏時，願意為他們戰鬥，你為甚麼不讓別人來戰鬥？這就是特戰行動的奧妙所在了，特別是陸軍綠色貝雷帽的士兵們，這些小股的部隊為所在國培訓和指導規模更大的本土部隊。我認為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而不是考慮所有那些巨大的陣仗。
這就是五角大樓的想法，也是我這本書的重點。我們真的是在重蹈覆轍，看明白我們的敵人，這樣國防部才能放開來戰鬥，而不是每次把我們的策略都告訴敵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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