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群：原北京市公安局長劉傳新為何自殺？

1977年5月19日上午，北京市公安局全體幹警，奉命聚集在北京體育館，準備參加一個特殊人物的批判大會。

此人就是文革中北京官場的風雲人物、被革職不久、正接受審查的原北京市公安局長劉傳新。

一個小時過去了，大會仍然沒有開始的跡象。人們坐不住了，互相詢問。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令人驚愕的消息：劉傳新自殺了。

劉傳新是個甚麼人？他為甚麼要自殺？

劉傳新進北京的背景

1966年，毛澤東發動文革，要打倒的最重要人物，是中共第二號人物劉少奇。劉少奇是分管政法工作的中央政治局常委。

毛澤東發動文革，打的第一個反黨集團，是「彭羅陸楊反黨集團」。彭即彭真，中共政治局委員、中央政法小組組長，北京市委書記、市長；羅即羅瑞卿，曾任公安部長10年，羅還是北京市公安局第一任局長。

毛打倒劉少奇、彭真、羅瑞卿的真實目的，是擔心他們搞政變。誰最有可能搞政變？一個是軍隊、一個是公安，因為他們手中都有槍。

彭、羅被拘捕後，在毛的授意下，從北京到全國，開始「砸爛公、檢、法」的造反運動。

很快，舊公安部被「砸爛」，舊北京市公安局被「砸爛」。

根據中央領導的指示，北京市公安局長邢相生，副局長呂展、閔步瀛、閻塘、張烈、李一平、張鋒、焦昆等8人先後逮捕。

邢相生的前任局長馮基平、後任局長李釗，也先後被逮捕。

1967年初，由於局勢太過混亂，到處亂轟轟的，中共決定對公安系統實行軍管。劉傳新就是這個時候進北京的。

北京市公安局軍管會頭目

1967年2月11日，公安部、北京衛戍區司令部發布公告，奉國務院、中央軍委命令，由北京衛戍區司令部接管北京市公安局，建立軍管委員會。

原38軍副參謀長牟立善，被任命為軍管會主任；原南京軍區某部軍副政委劉傳新，被任命為軍管會副主任。

當天，大約1400名軍隊幹部進駐北京市公安局。軍代表接管了各處、分（縣）局及基層科、隊、所。

牟立善因故沒有到任，劉傳新事實上成為軍管會的「一把手」。

劉傳新很善於揣摩、迎合上級意圖，受到包括新北京市委和公安部主要領導謝富治、吳德等的賞識，也受到包括周恩來、江青等中央領導的賞識，甚至包括後來進入中央、大權在握的王洪文、張春橋、華國鋒等的賞識。

從此，劉傳新主掌北京市公安局長達近10年。

全盤否定舊北京市公安局

1967年3月24日，北京市公安局被軍管一個多月，劉傳新就對舊北京市公安局作出全盤否定的結論：「市公安局文化大革命前是個地地道道的黑窩子。一批黑幫長期為非作歹，作惡多端，在政治上與毛主席相對抗，千方百計反對毛澤東思想，實行資產階級專政，企圖復辟資本主義。」

劉傳新緊跟上級部署，在這一年的12月，起草了兩份上報公安部的文件：《關於北京市公安局問題的匯報提綱》和《關於徹底改造舊北京市公安局的若干問題》。

文件稱，舊北京市公安局是彭真反革命修正主義集團實行資產階級專政的工具，10名正副局長，117名正副處長、分（縣）局長都是「特務」、「叛徒」、「三反分子」，全局有1000多名壞人。

編造「裏通外國」材料

劉傳新還指使專案人員從北京市公安局的偵察案卷中，蒐集各級領導的批示，編寫《關於羅瑞卿、劉仁、馮基平、邢相生等一夥反革命集團裏通外國的情況報告》。

報告稱，原公安部長羅瑞卿，原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劉仁，原北京市公安局長馮基平，繼任北京市公安局長邢相生等31名官員「裏通外國」，是「供給敵人情報的批准人」。

之後，劉傳新組織起從300多人逐漸增加到2,000多人的班子，用1年多的時間，清查全局各類主要檔案77萬多卷，零散材料105萬件，列出「出賣情報」的材料8,623件，「叛徒、特務、反革命線索」材料153,374件，並將其中85,344件編印成122冊，轉發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進行追查。

編造「反革命集團」材料

之後，劉傳新還組織編寫《關於馮基平、邢相生、閔步瀛、張烈、焦昆為首的現行反革命集團內幕》。

「內幕」將馮基平定為「特務分子」，邢相生定為「特務嫌疑」，閔步瀛定為「京津鐵路局督察室特務」，焦昆定為「國民黨CC系特務」。

「內幕」認定從中央到地方有39名官員參加過日偽「遠東國際民主聯盟」特務組織，還有教授、幹部、職工等300多人是日偽「華北興亞民主同盟」的潛伏特務。

這份材料轉發全國各地後，僅在北京、天津、秦皇島、大同，受牽連的就有105人，其中91人長期背著「特務嫌疑」的黑鍋，3人被逼自殺。

此外，劉傳新還組織人編造舊北京市公安局「與帝、修、反特務勾結進行間諜特務活動的大量罪證」，稱舊北京市公安局「包庇、放走叛徒、特務、反革命1227人」，「放走帝、蔣重大特務間諜109名」，「送給美蔣特務機關和英、日、緬、印等國家各種核心機密情報1349項」。

關押高官子女

1968年8月，劉傳新根據上級指示，將劉少奇等人的子女70人關進市局少管所，強令他們揭發父母的「罪行」。

其中包括劉少奇的兒子劉源、女兒劉平平；賀龍的兒子賀鵬飛、女兒賀黎明；葉劍英的兒子葉選平，女兒葉楚梅，女婿鄒家華；董必武的兒子董良翮；李井泉的兒子李新桅、張華川；陸定一的兒子陸德；薄一波的兒子薄熙來；習仲勳的兒子習近平；粟裕的兒子粟寒生等。

清查「反江青」謠言

文革末期，社會上悄悄流傳著毛澤東的妻子、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文革「旗手」江青的各種醜聞。

在文革後期，劉傳新逐漸向江青等文革「新貴」靠攏。按照江青等人的旨意，把這些傳聞當作「反動謠言」來追查，僅從1975年底到1976年初，北京市公安局共追查出「反動謠言」1000多宗，涉及數萬人，其中不少人遭到拘留和審查。

鎮壓「四五」運動

1976年清明節前後，利用悼念周恩來之機，北京發生一場發洩對文革不滿的「四五」運動。4月4日晚，中共政治局開會，將這場運動定性為「反革命性質的反撲」。

毛澤東姪子毛遠新向毛報告說，會議決定從4日晚開始清理天安門廣場上的花圈、標語、抓反革命，得到毛的批准。

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劉傳新，再次衝到最前線，不僅組織全部警力，鎮壓天安門廣場上的民眾，而且動用技偵手段，「追後台、追線索」。

據統計，北京市公安局在「雙追」活動中，共立案追查1984件，先後拘捕388人，涉及群眾數以萬計。

市局公安在天安門廣場偷記了115輛小汽車的號碼，涉及中央、國家機關、部隊等80多個單位。涉及副部長和軍級以上官員近30名。一直追查到葉劍英、劉伯承、鄧小平、徐向前、胡耀邦、廖承志、余秋里等人身上。

劉傳新因「雙追」有功，頗受賞識，江青誇他「幹得好」。

物極必反

到1976年時，劉傳新官至北京市委常委、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市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成為京城最有權有勢的人之一。

1976年10月6日，毛澤東去世不到一個月，毛的妻子江青等「四人幫」被拘捕，劉傳新最大的靠山江青倒台了。

不久，北京街頭出現《向劊子手劉傳新討還血債》的大字報；有人用大黑毛筆在一坐院牆上書寫「劉傳新要對天安門流血事件承擔法律責任」，還有反對劉傳新的漫畫等。

1977年1月的一天，有人在北京市公安局大樓裏貼出《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的大字報，公開點名批判劉傳新是在市局一手遮天的「慶父」，強烈要求清算他的罪行。

1977年1月27日，經北京市委批准，劉傳新被免去市公安局長的職務，並接受審查。

劉傳新自知過去10年壞事做的太多，那些被他整過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他，與其被批鬥，身心受折磨，不如一死了之。

1977年5月19日，劉傳新在自家後院上吊自殺。

結語

欠債就要還。劉傳新在文革中，緊跟主子打打殺殺，以為會有好果子吃。但是，蒼天有眼。毛澤東親自選定的接班人華國鋒，在毛死後不到一個月，就抓了毛的妻子江青等。緊接著，便輪到他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劉傳新自殺正應了這句古話。文革結束至今，一批一批的劉傳新們遭到惡報，教訓實在太多了，值得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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