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冇搞錯》。4月27日。
1945年9月,日本投降之後,滿洲國也隨之煙消雲散。滿洲國政府軍的一位名叫岡本實的北韓軍人也隨之失業。徬徨之下,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他,加入了中國的國軍,也就是國民黨的部隊。1946年初,在美國人的調停之下,國共兩黨都同意裁減軍隊。共產黨的裁軍,當然是騙人的把戲,而國民黨方面則是動了真格。蔣介石在1946年中裁掉了大約一百萬的軍隊,各路雜牌軍首當其衝,很多被直接撤銷番號。裁軍所冗餘出來的軍官,編在12個軍官總隊內,其中包括了300多名中將、少將。
南韓人岡本實,也在被裁撤之列。他被送到了天津,由美國的運輸艦送回南韓。當然,這個時候,他已經恢復了他的南韓名字,叫做朴正熙。沒錯,他就是1961年發動軍事政變,並且成為五任南韓總統,並且創造了南韓經濟「漢江奇蹟」。
1979年,朴正熙被他的中央情報部長官金載圭,在晚宴上開槍刺殺。
在北韓這邊的金日成,也和中國有極為密切的關係。金日成原名金成柱,出身平壤附近的望族,因為不滿日本人的統治,家族成員大部份逃往中國,在中朝邊界的長白山居住。1930年,長白山的北韓抗日游擊隊,開槍打死了幾名巡山的日本軍人,金成柱據說也在其中。這個事件,因為北韓民間痛恨日本,因此在整個朝鮮半島被渲染得極大。這個北韓武裝團體的頭,是金成柱的叔叔「金日成」。
918事變之後,金成柱所部北韓武裝人員加入中國東北抗聯。1941年日本大力肅清東北反抗武裝,所有東北抗日武裝全數撤到蘇聯境內接受整編。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前一個星期,蘇聯正式對日宣戰,蘇聯軍隊進入中國東北。按照計劃,蘇聯接收地區除了東北,也包括北緯三十八度線以北的朝鮮半島。金成柱因為精通俄語,受到蘇聯的支持,改名為金日成回到北韓,成為北韓的掌權人。
金日成和朴正熙的經歷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和中國、日本有極大的淵源。我曾經參觀南韓首爾的戰爭紀念館,認真觀看了很多南韓的歷史紀錄。其中,韓戰爆發時,當時南韓總統李承晚手書的軍事動員令,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因為那個命令是中文手寫的,是非常工整漂亮的漢字,比大多數中國領導人的字都好看。金日成也是,他自小在吉林讀書,可以用漢字寫詩,據說也有相當水準。
當然,還有另外兩個國家和近代北韓有極大的關係,那就是美國和蘇聯。
南韓確實是一個獨特的國家,在東北亞的這個區域中,周邊全部都是超級的大型國家,中國、日本、美國、俄羅斯。南韓的命運,也就無法避免地,和這些國家聯繫了起來。南韓是一個小國,如何選邊站隊,決定了國家命運。
4月26日,訪問美國的南韓總統尹錫悅,再一次做出了明確的選擇。尹錫悅和美國總統拜登,簽署了兩國的《華盛頓宣言》。美國方面表示,這個宣言,是「美國和南韓致力於印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我們將共同採取的措施。」
而尹錫悅也在白宮外面公開表示,「以武力改變現狀的企圖,供應鏈的分裂和破壞,糧食和能源安全方面的挑戰,正在威脅著全球和平與穩定。」這句話,目標明確地是針對中共。
這是南韓和中共建交之後,南韓總統最明確的站隊宣言。美國在東北亞地區與中共的戰略拉鋸角力中,暫時扳回了一局。
這場戰略拉鋸角力,最早可以追溯到1950年的韓戰。
我上次去南韓的時候,首爾街頭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民間團體的街頭宣傳,他們列出十六個出兵加入聯合國軍的國家的國旗,用多種文字表達各種感謝。在戰爭紀念館外,長長的圓弧狀的紀念碑,刻著所有在韓戰中喪生的各國軍人的名字,相當壯觀。
中共和南韓1992年建交,南韓和台灣斷交,其間經歷了很多波折。除了台灣地位之外,中共如何處理南北韓的關係地位,也是一個大問題。北韓方面多次要求中共推遲與南韓建交,被中共拒絕。中共和南韓建交之後,金日成極為憤怒,中共派往平壤說明情況的代表團,只獲得了二十分鐘和金日成見面的時間,而且隨後沒有任何招待會。中共和南韓建交之後,金日成至死都拒絕再前往中國大陸訪問。
當然,在蘇聯解體,中美兩國尚處於戰略合作的階段,朝鮮半島的問題,主要源於北韓的核武器,其它都是小事。但等到中美對抗逐漸加劇,朝鮮半島地位就越來越重要,南北兩個南韓的態度也越來越重要了。
這一切都始於2017年。朴正熙的女兒朴槿惠出任南韓總統後,仍然力圖在中美之間保持平衡,2015年和中國簽署自由貿易和投資協定,2017年同意美國在韓部署薩德系統。但這一次,中共已經不能接受了。中共推動全國的反韓浪潮,抵制南韓歌星和影視產品,全民抵制南韓企業和商品,都發生在2017年。
文在寅出任總統之後,和中共私下妥協了一個三不政策:不加入日美軍事聯盟,不升級薩德系統,不參與針對中共的軍事同盟。中韓關係升溫,但美韓關係大幅降溫,尤其是日韓關係,基本降到了冰點。
東北亞的戰略態勢非常明顯,中俄一方,日美一方,雙方對抗,而朝鮮半島上,北韓站在一邊,南韓站在另一邊。對美國來說,在日本和南韓的軍事存在,以及美、日、韓的鐵三角,是和中共對抗的重要環節。而對中共來說,和俄羅斯的關係,以及和北韓的同盟,則是中共的東北亞鐵三角。
兩個三角,在南北韓正好針鋒相對。
尹錫悅出任總統之後,南韓面臨重要的戰略選擇,是繼續美國的鐵三角,還是平衡和中共的關係,變成一個游離的角色。
雖然傳統上南韓和美國一直是同盟,但在經濟利益上,南韓對中國大陸的依賴卻相當大。
以貿易為例。南韓對中國的貿易順差在2018年時高達556.36億美元,是南韓對外貿易最大順差來源。但之後這個順差卻逐漸減少。2019南韓對中國的貿易順差下降到289.74億美元,2020年降到236.8億美元,2021年略有恢復,為242.85億美元。
但到了2022年,南韓對華貿易順差急遽下降到只有12.13億美元。並且,從2022年5月份開始,南韓多年的對華貿易順差,變成了逆差。這種變化的原因有多種,其中之一,是南韓過去對中國大陸的大量投資產生了效果,另外也有中國大陸經濟衰弱的原因,當然還有美國強迫南韓加入對中共高科技制裁帶來的後果。
我們可以看到,以前南北韓的領導人個人,都和中國及日本有更為直接的關係。但現在,和中國及日本有私人關係的領導人越來越少了,和美國及歐洲有私人關係的越來越多。比如金正恩就是去歐洲讀書的。
對美國來說,南韓正式加入美國隊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因為美國和中共的全面對抗中,科技脫鉤是重要戰場,美國三年前開始部署先進半導體供應鏈重組,目標就是隔絕中共。
在美國的計劃中,日本、台灣、荷蘭都是高科技供應鏈重組的重要角色,而中間的一個缺口,一直都是南韓。南韓對中國大陸貿易的最大項目,也是南韓順差的主要來源,都和半導體以及先進電子技術有關,包括三星電子的各個產品。
其實,南韓在這方面是沒有選擇的,因為南韓先進半導體產品,技術主要來自美國,原料來自日本,如果不跟隨美國的腳步,等於是被隔絕在美國的供應鏈之外,這對南韓經濟未來發展是致命的。因此,或遲或早,南韓必須要跟進美國的方向。
這個星期美韓的《華盛頓宣言》,所涉內容相當廣泛,而且包括了很多軍事上的進一步合作。美國方面透露,新的合作計劃包括,促進美韓在軍事訓練、信息共享和戰略資產流動方面合作的新舉措,在各個層面上加強實踐、部署(就是聯合演習),以確保在遇到挑戰的時候,能夠「以壓倒性的方式作出聯合回應」。
未來幾個月,兩國將會討論具體措施,包括定期部署戰略資產,包括美國核彈道導彈潛艇訪問南韓。這是80年代以來從未發生的事。
為此,美國和南韓會成立一個「核磋商小組(NCG)」來討論核規劃和戰略規劃,也會規劃南韓在緊急情況下對美國核行動的常規支持。
美日韓鐵三角重新鋒銳,表面上是應對北韓的威脅,但明眼人都知道,這麼大的動作,實際上是針對中共而來的。南韓到北京的直線距離600英里,F16戰機大概20多分鐘就可以飛到。這個威脅,北京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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