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冇搞錯》。4月20日。
4月18日中午,北京長峰醫院大火,造成至少29人死亡。這當然是一場慘劇。但我想起來的,是五年前的另外兩場大火,那一次火災之後,中共在北京開始清理低端人口。幾十萬人在嚴寒中被趕出家園,甚至被趕出北京。那麼這次的大火,又是誰應該負責?誰應該被清理?被趕出北京呢?
我們先談一下五年前的北京火災。
2017年11月1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北京的訪問剛剛結束。上午10點多,特朗普的空軍一號在首都機場起飛,他去越南峴港參加亞太經合組織高峰會。習近平也要去越南參加這個國際峰會。他的專機,大概在特朗普飛機起飛一個半小時之後起飛。
習近平注意到機場東面,冒著巨大的黑煙。當他的飛機升空之後,隨行的工作人員告訴他說,已經聯繫了北京市,剛剛那些黑煙,是北京順義區李橋鎮的外運倉庫發生了火災,已經救熄了。
想起特朗普的飛機剛剛離開,他一定看到了大火冒出的黑煙,習近平非常不高興,留下了一句「丟人現眼」。
這句話傳到北京市委之後,造成了極大壓力。11月15日,習近平參加完APEC峰會,又順便對越南和老撾進行訪問後,回到北京。18日,北京市大興區西紅門鎮新建二村發生重大火災事故,造成19人死亡,8人受傷。
兩個事件引發了北京市委的迅速行動,第二天,以蔡奇為首的北京市官員召開全市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部署電視電話會,下令全面開展以消防安全為重點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行動,要求各區政府按照「一家一家、一村一村」地毯式摸排,大力清理「三合一」「多合一」場所、工業大院、散亂污企業及違規建設,要求「徹底消除安全隱患」。剛剛擔任北京市委書記的蔡奇,隨後在一個會議上,說出了那句著名的,令外界質疑的話,「到了基層、到了點上,那就是真刀真槍,就是要刺刀見紅,就是要敢於硬碰硬」,「甭管出甚麼事,在北京都是大事」。
隨後40天,北京展開全面清查行動,大量倉儲貨運企業受到波及,當局宣稱查處了2.5萬多個安全隱患。這個行動中,數萬名所謂「低端人口」,在嚴寒中被趕出居所,驅離北京。
這就是北京著名的清理低端人口運動。事件引起了國內外很大反響,輿論海嘯之下,北京市委出面解釋說,沒有低端人口清理一說,主要是要清理安全隱患。北京的專家說,沒有低端人口,只有低端產業。
那麼,剛剛在北京發生的長峰醫院的火災,事故更為嚴重,造成了至少29人死亡。按照北京市委的邏輯,是否也應該清理一下,這次到底是低端產業呢,還是低端企業?
也許,沒有美國總統的加持,長峰醫院火災,就不會那麼重要了。
有關火災事故,或者是長峰醫院,已經有很多的分析報道了。我們今天更關注的是蔡奇。當初他主持了北京清理低端人口的行動,引發國內外輿論的負面觀感,但並不影響他在中共二十大更上一層樓,晉身到政治局常委,排位在習近平、李強、趙樂際、王滬寧之後的第五名,主管宣傳理論,而且接管了中央辦公廳書記處書記一職。
蔡奇1955年生於福建永安,17歲時成為一名下鄉插隊的知青,在文革末期1975年被推薦為工農兵學員,進福建師範大學政教系學習。1978年大學畢業後留校擔任黨務幹部,1983年調入福建省委辦公廳,正式踏入仕途。
從1983年到1999年,蔡奇在福建幹了16年,從省委辦事人員到三明市市長。這段時間正好是習近平在福建工作的時間。而後,蔡奇與龍岩市市長黃坤明一起被調往浙江省任職,習近平也在2002年11月任浙江省委書記。期間,蔡奇先後主政衢州、台州兩座城市,是習近平的下屬。
1999年,蔡奇調到浙江工作,比習近平早三年去了浙江。2002年,習近平到浙江當書記,2007年去上海,臨走前,把蔡奇調到杭州當市長。2013年,習近平去北京當了核心,蔡奇成為浙江副省長。2014年,蔡奇調北京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2016年成為北京市委書記。這個時候,蔡奇還不是中央委員。中共歷史上,不是中央委員的北京市委書記絕無僅有。2017年中共十九大,蔡奇直接當上政治局委員。
蔡奇個人連跳兩級,實現了跨越式的發展,除了他是習近平親信人物,是之江新軍之外,另外重要的是他夠狠。
蔡奇是知青,也是工農兵大學生,在福建師範學的是政治工作,看來他具備文革青年敢批判敢鬥爭的精神。他夠狠,體現在北京清理低端人口的會議講話上。刺刀見紅,硬碰硬,出了事砍掉一隻胳膊,這種話,一般知識份子出身的官員恐怕是講不出來的。
所有的獨裁者,手下都需要夠狠的心狠手辣的酷吏。
當年蔡奇大力清理北京低端人口,背後實際上有很大的政治因素。北京是京畿重地,必須是絕對親信來掌握的。之前北京市委書記是郭金龍,其實是胡錦濤的人,不是習近平的人馬。
2015年北京發生雷洋事件。雷洋是人民大學碩士生,2015年被北京派出所警察打死了,引起了很大的輿論反響,習近平批示要徹底查清楚。結果北京三千公安警察要辭職,習近平只好妥協退讓。2016年,蔡奇從國安委辦公室副主任的職位上下來,出任北京副書記和副市長,2017年5月出任北京市委書記。他的首要目標,就是徹底完全掌握北京市。
2016年,也就是蔡奇到北京任職之後,北京公安警察的大老闆傅政華,原北京市公安局局長,被升任公安部常務副部長,但不再擔任中央政法委委員。這是明升暗降。
2017年11月的火災,成為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大興的火災,大興區區長崔志成被追責辭職,大興區分管安全生產的副區長杜志勇被停職立案調查,西紅門鎮黨委書記鄭亞君、鎮長司文韜被停職調查,大興區被處分的黨政官員有21個人。通過這個運動,清理低端人口只是一個表面的藉口,最重要的是清理不服氣的官員。然後蔡奇,作為習近平在北京的代理人,基本上徹底掌握了北京市。
處理北京的問題,還有另外一個人物,就是王小洪。王小洪2015年調進北京,當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結果兩個月後就發生了雷洋事件,他根本處理不了。最後還是蔡奇到2017年以後才徹底搞定北京。所以蔡奇才是習近平的那個鐵血工具。
所以蔡奇在二十大繼續上升,進入政治局常委,掌管了中央書記處,不但分管宣傳系統,還兼任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具體工作。3月中旬,蔡奇接替丁薛祥任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兼中共中央總書記辦公室主任,這是中共近40年以來,第一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任的中央辦公廳主任,4月4日,他又兼任中共中央和國家機關工委書記。
中辦主任是個特殊的職務,管理著中南海內務和中共領導人的保衛工作,也同時掌握著中共領導人的身家性命,對內有防止政變的責任,權力很大。歷屆中辦主任都由中共黨魁信得過的人擔任。
除了中辦主任,蔡奇兼任的中央和國家機關工委書記的權力也很大,管理頂層中共黨政機構的黨務工作,同時有監視黨政要員的任務,屬於特務色彩濃厚的機構。
蔡奇還有一個被外界忽略的職務。2016年,蔡奇卸任國安委辦公室副主任去當北京市的書記,但在7年後的2023年年初,他再次調回國安委出任辦公室主任,協助習近平處理國安事務。
蔡奇以他強硬的姿態,和對習近平無比的忠心,獲得了中共體制內基本上第三位的權力地位。除了習近平、李強之外,其它真正的實權,實際上是掌握在蔡奇手上的。
因為蔡奇的角色,主要是肅清內部的異議聲音,尤其是中央機關內部各種雜音。他的角色,有些類似於毛澤東下面康生的角色。
所以,北京這次長峰醫院的大火,不會有任何人被清理,不會有任何責任被追究,甚至各種民間的質疑都會被壓制被封鎖。原因很簡單,現在的北京,不是2017年的北京,當權力被牢牢把握住之後,不再需要整肅和質疑了。
毛澤東時期的康生,還是中央社會部的負責人,主要任務也是內部清洗。這個角色很招人恨,所以鄧小平重新上台之後,已經去世的康生被開除黨籍,骨灰也被挪出了八寶山。
蔡奇恐怕不會有那麼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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