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提到西方先進坦克與俄羅斯坦克一觸即發的坦克大戰時,人們會對想像中的戰爭敘事有著某種期待,特別是在西方坦克在能力上可能壓倒俄羅斯坦克的情況下,這種預期就更加強烈。

2016年5月18日,在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郊外舉行的一次聯合軍演中,一輛M1A2艾布蘭坦克正在開火。(Vano Shlamov/AFP via Getty Images)
2016年5月18日,在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郊外舉行的一次聯合軍演中,一輛M1A2艾布蘭坦克正在開火。(Vano Shlamov/AFP via Getty Images)
2022年10月26日,北約部隊在立陶宛帕布萊德進行「鐵狼」演習中的一輛德國豹式坦克。(WAEM/BELGA MAG/AFP via Getty Images)
2022年10月26日,北約部隊在立陶宛帕布萊德進行「鐵狼」演習中的一輛德國豹式坦克。(WAEM/BELGA MAG/AFP via Getty Images)

最近,俄羅斯火箭和砲兵科學院院士康斯坦丁西夫科夫(Konstantin Sivkov)對媒體發表觀點認為,像豹式和艾布蘭坦克,雖然強大,但在沒有戰鬥機和強大防禦砲火支持的情況下,這些坦克和垃圾沒有區別。有趣的是,這些招致懷疑且缺乏背景的評論,在俄羅斯塔斯社和史普尼克(Sputnik)的新聞中被多次提到,並引出一些與烏克蘭戰爭戰術概念有關的重要問題。

這些評論認為,鑑於反坦克武器的使用,以及缺乏戰鬥機、近距空中支援和聯合武器機動,美國的艾布蘭坦克在與俄羅斯軍隊對抗時,會遇到嚴重的生存問題。向烏克蘭提供西方主戰坦克的決定,字面上就是一個自殺協議,並勸告西方,應該在為時已晚之前考慮這個問題。他們認為,坦克的價值可能已經被反坦克武器和其它技術的出現所「超越」。

俄羅斯這些關於軍事理論似是而非的分析,可能連俄羅斯軍方都不會認可,因為畢竟俄軍也在試圖把他們能夠找到的任何坦克投入到烏克蘭戰場上去。這看起來更像是因為恐懼而在精神上進行的某種自我安慰,大家都知道,西方坦克的能力勝出俄羅斯坦克。

如果說,某些較新的無人機和反坦克武器,技術上可能會對不斷發展的作戰方法、威脅評估和機動編隊產生影響,還可以理解。但是,關於坦克已被「超越」的說法,就完全沒有根據了,甚至在許多方面是錯誤的。這樣的論斷缺乏對影響現代戰爭關鍵背景和細節的觀察。

目前為止,烏克蘭在對抗入侵的俄羅斯坦克的作戰中是成功的。烏克蘭部隊善於利用地形和建築物,用分散的部隊伏擊俄羅斯裝甲部隊,給其造成意想不到的毀滅性損失。他們使用西方提供的各種單兵反坦克導彈大量摧毀俄羅斯坦克和裝甲車,以至引起人們對坦克在現代戰爭中的作用產生懷疑。

而且,美國和西方提供的反坦克武器經過大規模升級,採用新一代瞄準具,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這種作戰方式在美國海軍陸戰隊《2030年部隊設計》戰略文件中被引用,這是一份指導未來戰爭計劃的文件。

然而,烏克蘭部隊的成功還涉及到一個事實,就是俄羅斯軍隊用糟糕無效的聯合武器機動技術進行戰鬥。它體現在俄羅斯進攻基輔的失敗,俄羅斯入侵部隊經歷了許多戰略錯誤和戰術失敗,包括失敗的後勤補給、裝甲部隊車輛以密集的隊形在道路上排起長龍,以及慘不忍睹的情報、計劃和準備。他們幾乎是主動將沒有空中掩護的脆弱的裝甲部隊暴露給烏克蘭。烏克蘭部隊利用有效的情報、監視與偵察,如北約提供的偵察機或衛星圖像,發現俄羅斯部隊,並建立合適的伏擊地點。

俄軍的情報、監視與偵察本來就弱項,而且這些工作傳統上就被俄軍忽視。美國國家公共政策研究所2月2日發表的文章《俄羅斯作戰方法的不變性》,提到二戰中俄羅斯人在偵察方面的糟糕表現。令人驚訝的是,今天俄羅斯軍隊的偵察戰術與二戰時期相比幾乎沒有甚麼變化。

也就是說,俄羅斯媒體關於「坦克無用論」的評論,有些觀點即使不是完全荒謬的,也是非常值得懷疑的。當坦克與火砲、裝甲部隊、無人機、火箭、聯合武器機動編隊以及北約提供的實時目標數據等關鍵元素一起使用時,抵達烏克蘭戰場的艾布蘭和豹式坦克,可能將被證明是非常有影響力的。這是俄羅斯報紙不可能贊成的現實。

俄羅斯部隊本身在聯合武器方面糟糕的歷史,可能也侷限了他們對艾布蘭和豹式坦克的認識。他們似乎沒有意識到或根本不理解烏克蘭部隊聯合武器行動(Combined Arms Operations)的運用,他們習慣地用俄羅斯軍事理論和作戰方式想像烏克蘭部隊。因此,他們得出的結論,用在俄羅斯部隊身上可能更合適。從這個意義上說,俄羅斯坦克和裝甲部隊,在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大規模對決中,很可能就像這些俄羅斯軍事專家所說的那樣,「和垃圾沒有區別」。

而烏克蘭的裝甲部隊,也許將以俄羅斯部隊和俄羅斯人設想的完全不同的方式參加戰鬥。烏克蘭人可以利用俄羅斯軍隊所沒有的資源,如北約支持的衛星、偵察機和無人機提供的情報、監視與偵察。烏克蘭人還有美國和西方提供的小型無人機,這些由前進中的地面部隊操作並密切協調的小型無人機,為重火力攻擊部隊提供關鍵的前沿偵察和目標定位信息。這些信息與烏克蘭人有效使用的反砲兵雷達、各種拖曳和自走式155毫米火砲、海瑪斯高機動性火箭砲系統以及配套的各種精確制導彈藥相結合,將產生巨大的戰場效果。這意味著,到達戰場的西方坦克將迅速融入更廣泛同步的聯合武器編隊中。

艾布蘭坦克本身的技術性能為烏克蘭部隊帶來的是世界最強的戰場能力,其熱敏瞄準器的保真度、射程和分辨率在海灣戰爭和伊拉克自由行動中得到了證實,它們能夠在敵人無法察覺的安全距離上發現、瞄準並摧毀敵人的編隊和車輛。今天的艾布蘭,憑藉多年的改變模式進行了升級,包括改進的裝甲組件、電腦和電子裝置、傳感器和目標定位、火控系統,以及120毫米滑膛砲發射的彈藥。實際上,與俄羅斯聲稱的西方坦克的脆弱性相反,烏克蘭很可能在聯合武器機動框架內部署這些坦克,這意味著它們將與情報、監視和偵察,包括布雷德利和各種西方戰車在內的裝甲車掩護下的步兵支援,高精度火箭和火砲以及強大的後勤支援部隊一起協同作戰。

在最近幾個月五角大樓的援助清單中,一直發送戰術卡車和其它關鍵的後勤物資,為艾布蘭建立後勤支持,它們可以運輸彈藥、燃料和維修設備,大大減輕了後勤補給足跡。其實,相對於後勤補給來說,更大的問題是武器系統的可靠性。蘇製坦克的砲管壽命都很低,其125毫米D-81TM砲管壽命僅有120發,改進後的壽命也不過400發。而美製120毫米砲管壽命超過1,000發。

五角大樓派出的31輛艾布蘭坦克和德國的14輛豹式坦克,即使再加上英國的挑戰者,看起來數量不大,但足以幫助反擊的烏克蘭部隊在一個方向上突破俄羅斯的防線,並與俄羅斯坦克接戰。原因是,它們最終的成功可能取決於實時精準的戰場情報,以及坦克瞄準、傳感器、熱成像儀的範圍和保真度。如果烏克蘭的艾布蘭坦克在射程和分辨率方面擁有相對於俄羅斯坦克更先進的瞄準和傳感器,那麼數量少得多的烏克蘭坦克仍然有機會摧毀大量的俄羅斯裝甲。

艾布蘭坦克於1991年沙漠風暴行動期間首次投入戰鬥。1991年2月26日,在著名的東73戰役中,美國陸軍第一裝甲師與伊拉克麥地那師第2旅遭遇在超過3公里的距離交戰,這個距離超出了T-72的有效射程。僅40分鐘就有60輛T-72、9輛T-55以及大量其它車輛被擊中。當天美軍就摧毀了1,350輛坦克和1,224輛步兵戰車,而美軍只損失了9輛艾布蘭坦克,而且主要是被友軍誤傷或因觸雷。

再有就是空中支援問題。俄羅斯軍事專家的觀點是,缺乏空中優勢將使前進中的地面部隊和坦克更加脆弱,這是事實。但是如果把這個話題放在實際戰場環境中考慮,情況可能就和俄羅斯專家分析的不一樣了。實際上,雙方都沒有空中優勢,但是烏克蘭坦克幾乎肯定會得到俄羅斯所沒有的北約提供的情報、監視與偵察,以及精確遠程火力和短程防空系統,這些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彌補或代替了空中優勢。這種情況下,或許沙漠風暴行動中的戰況會在烏克蘭戰場上重現。俄羅斯坦克和裝甲車,可能在被擊中的時候,還不知道艾布蘭坦克在哪裏。這些能力駁斥了俄羅斯批評者設想的艾布蘭坦克遭遇後勤挑戰和西方坦克數量稀少等關鍵弱點。如果說俄羅斯軍事專家的觀點正確,那麼受到這些致命影響的首先應該是俄羅斯軍隊自己的坦克,而且他們遇到的問題還不止這些。

俄羅斯人在自己努力拼湊送往烏克蘭戰場的各種坦克的同時,卻說西方的坦克在戰爭中無用,這種自嗨的觀點竟然在俄羅斯國家媒體上大行其道。如果俄羅斯軍隊真的像這些所謂俄羅斯軍事專家所說的那樣對待西方坦克的話,他們可能會收到永遠都沒有機會和任何人分享的生命中最後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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