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長江上游的末段,水流湍急,波濤洶湧。華裔史學名家唐德綱先生以三峽為喻,提出著名的「歷史三峽論」,描述中國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之難。
自秦王朝開始,中國一直是一個專制主義、國家主義、權力至上的傳統社會。中國皇權專制傳統綿延逾兩千年,歷史包袱之沉重舉世無雙。自廟堂至草根普遍抱持天朝上國心態,寧可抱殘守缺,而不肯心悅誠服學習、引進西方的憲政制度和普世價值。
2022年,疫情第三年,中國發生的種種亂相,無論防疫本身的鬧劇還是中國社會久遠的痼疾,都回應、印證著唐德綱先生的「歷史三峽論」。
這一年,我們目睹了大煉鋼鐵式的反科學、反常識、反人性、反人道的動態清零——無休止的全民核酸,一味蠻幹、層層加碼的嚴苛封控,虛糜公帑、把國民收入「合法」輸送給與權貴勾結的核酸檢測公司,假借「一切為了人民」之堂皇名義,實為保全官位而表演和作秀,蔑視、賤視、鄙視人民,視人民為芻狗和草芥,為清零防疫而恣意踐踏基本人權,底層百姓被逼得坐吃山空、家無餘財、房屋斷供……
2021年12月23日,古城西安倉促封城,大批學生被迫在嚴寒中徒步遠徙郊外,2022年1月20日方逐步解封,其間發生多宗孕婦臨產卻因無核酸陰性證明而不能入院、孕婦和胎兒寒風中命喪醫院門外的慘劇。之後,孕婦被拒醫院門外的反人性事件在成都等地再度發生。
2022年3月27日,上海開始封控;5月中旬,迫於民生、經濟、政治等多方壓力而不得不逐步放開,其間頻頻發生粗暴管控、撬門入戶強行消殺、非法鎖門、阻斷道路、封鎖小區,野蠻將嬰兒、兒童與父母分開而單獨隔離,隨意把核酸陰性者強拉方艙,醫院拒收病人,核酸作假,倒賣捐贈物資,糧價、菜價百倍飛漲,警察和大白對市民暴力相向,小民不堪嚴苛封控而跳樓自殺甚至餓斃家中等等慘劇。
9月18日,一個本已讓中國人傷心了九十二年的日子。
這一天,貴州省會貴陽當局對表演式、獻忠式防疫手段極致「創新」,深夜強令所謂「涉疫」市民乘大巴、翻山路,進行陪綁式「隔離」;2時40分,大巴側翻山間,27人死亡,20人受傷。
顯然,貴陽當局所忠於的絕非人民和人民的利益,而僅僅是其頭上烏紗和決定他們烏紗的上司。貴陽當局的誇張「防疫」並非防疫,而不過是表演給上司觀賞的「大躍進」防疫秀。
2022年10月13日,彭立發先生在四通橋上喊出了反對野蠻封控的第一聲。
10月下旬,鄭州富士康工廠爆發大規模疫情,地方當局照舊掩蓋、粉飾;11月初,大量富士康工人自救、抗議,突破封控,徒步返鄉,當局始被迫承認疫情失控。
10月27日,被嚴苛封城達三月之久的拉薩爆發抗議。
11月下旬,彭立發先生的聲音得到廣泛回應:
11月24日晚,烏魯木齊吉祥苑小區發生火災,數十人傷亡;25日,烏魯木齊市民走上街頭,抗議野蠻封控;11月26號日至12月5日,南京、上海、北京、武漢、廣州、成都、重慶、長沙、蘭州、大理等大中城市學生、市民走上街頭,手持白紙,要求解除反科學、反常識、反人性的封控,並明確表達自己的其他主張,是為「白紙運動」。
12月2日開始,各地陸續取消憑核酸陰性證明乘坐公共交通的反人性管控措施;12月7日,國務院發布「新十條」,跨地區旅行不再查驗核酸陰性證明和健康碼,事實上放棄了強推三年、此前還言之鑿鑿堅持不動搖的「動態清零」政策,事實上承認動態清零違反科學和常識、中國人並不優越於其他民族而能獨自消滅病毒,事實上宣告中國要追隨歐美各國、轉而選擇與病毒共存。轉向之快、之急,獨具中國特色,令人錯愕!急劇的解封導致疫情急劇蔓延,藥物緊缺、醫院爆滿、殯儀館癱瘓、火化費飆升,民怨轉換,再度沸騰……此情此景,讓兩年前洋洋自得、譏誚歐美不會抄中國工作的愚昧小粉紅們情何以堪?
折騰,再折騰,極端,另一個極端,正是傳統社會的本質。一百多年來,中國雖屢屢被歷史垂青,卻一直不肯走出這個死結!
2022年,兩宗女性被害案件,1月底江蘇徐州豐縣鐵鏈女事件、6月10日河北唐山毆打女性事件,以及10月中旬江西鉛山縣致遠中學初中生胡鑫宇離奇失蹤案件,無情拷問著中國治理模式。江蘇、河北、江西三地各級公權力喪盡底線,深墮塔西陀陷阱,搪塞、矇混、避重就輕、橫蠻打壓關注者,江西公安更對胡鑫宇失蹤久久不予立案,任憑民意洶湧!
2022年,多地司法當局繼續罪刑擅斷。瀋陽當局費盡心機對年逾七旬的女人權律師李昱函炮製冤案,卻因全無證據而久拖五年、無法收場,索性無限期非法羈押;覃永沛律師「煽顛罪」開庭整整一年,判決難產,嚴重超期羈押;山西定襄當局亦如法炮製,對著名公益法律人士郝勁松先生同樣祭出中國特色無限拖延的司法絕技。一再下令禁止超期羈押的最高法院卻又總是翻雲覆雨,為屬下法院頒發超期羈押的法外許可。中國特色,此之謂也!
許志永、丁家喜、常瑋平、李翹楚等廈門「12.26」「顛覆政權案」延宕三年,無從下判;9月23日,被解除監視居住的張忠順先生再被監視居住,同日,劉家財先生被捕。二人突然系獄,顯與許、丁、常、李審而難判有關,地方司法當局疑將威逼二人為許、丁、常、李「作證」,此乃地方司法當局之慣技也!
對和平、理性行使憲法權利的仁人志士強定顛覆罪,以刑罰大棒恐嚇公眾不得仿傚,固守傳統治理模式及蘇式模式,拒絕平穩轉型。如此強壓並積攢矛盾,強拖必須儘早完成的轉型任務,是對國家、民族、人民的瀆職,並將坐失平穩轉型的所有良機。拖延日久,黑天鵝險情或將不期而至!
2022年歲末,知名詩人王臧先生及妻子王利芹女士同時同罪獲刑。王臧、王利芹夫婦將載入法治進程的史冊,而殺良冒功、效吳三桂「不可使雲南一日無事」以顯示自己工具價值的罪刑炮製者們必將被釘在法治史的恥辱柱上!
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郭泉先生二次領刑,被以煽動顛覆政權罪強判四年。
著名人權律師高智晟先生被強迫失蹤已逾五年,方斌先生被囚三年仍杳無音信,王愛忠先生的「庭審」無故推遲,出獄僅半年的陳家鴻律師再次因言獲罪,郭飛雄先生三度系獄,又遭煽顛罪起訴,唐吉田律師被強迫失蹤已逾一年。
……
2022年,「709」驚天荒案的兩個主操刀手和一度的最大受益者傅政華、孫力軍雙雙被判死刑緩期二年執行,減為無期徒刑後不得減刑、假釋。傅、孫二鼠輩因「709」之天功,一個躥升常務副部長、再轉任司法部長,一個由局長躥升副部長,一時春風得意、好不自在!當其躲在陰暗密室操縱全國公檢法對「709」人生殺予奪時,可曾閃過作惡多端必自斃的一念恐懼?可曾料想自己旦夕之間也被請入瓮、淪為棄子、為天下笑?傅、孫遍布各地的爪牙們須當引以為戒、早做打算,以免步其後塵、辱及祖孫!
2022年12月27日,第N位最高法院副院長沈德詠被起訴。在副職們競相奔往秦城的不歸路上,權柄稍遜於公安部的最高法院貌似不甘居下!
12月30日,2022年的倒數第二日,久拖難判之後,湖南株洲當局以珍珠港式的偷襲手段,以煽動顛覆之高大上罪名,強判歐彪峰先生三年六個月刑罰,剝奪原本一直事實上被剝奪著的政治權利。
2023年3月、5月,「709」另兩位「要犯」胡石根先生、吳淦先生將載譽而歸!
2022年的最後兩個月,我們隱約感到通過歷史三峽的契機或已悄然來臨。從1840年算起,中國已經充份接近唐德綱先生所言二百年歷史三峽期間的收官階段,已經極限逼近轉型為憲政、法治、民主、人權之現代社會的臨界點。罔顧歷史大勢、一再重彈「西方那一套」「西方敵對勢力」之老調以欺愚人民,試圖以國家主義、威權主義、強權主義老套迴避轉型問題,阻絕國民對憲政、法治、民主、人權的追求,已經難以為繼了!
中國轉型的本質就是西方衝擊和示範、中國回應和跟隨,就是中國必須放下泱泱大國的身段、真心實意地全面學習西方。後發優勢、彎道超車絕不僅限於洋務運動師夷之長技的淺表器物層次,更應包括全面師夷之制度、精神和價值觀之深刻層次。憲政、法治、民主、人權絕不僅僅屬於和適用於其發現者西方和西方人,而是屬於並適用於包括中國和中國人在內的全人類,正如牛頓三大定律並不僅僅屬於英國人和西方人、而是屬於並適用於人類整體。
緣於此,胡適先生才慧眼指出,與其沉溺於拒絕西化的那種虛妄民族「自尊」,莫如踏踏實實地充份世界化。
擁抱憲政、法治、民主、人權,主動接納普世價值,是中國成功轉型為現代國家的不二法門!參與並見證這一偉大轉型是全體國民的時代責任!
憲政未來可期,法治曙光在前,我們一同努力,穿越歷史三峽!
中國人權律師團律師
2023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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