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外界普遍看好接任中共新總理的汪洋裸退出局,跌破了眾人的眼鏡。
汪洋是中共官場的「幸運兒」,也是專制的官僚體制的犧牲品。他從鋒芒外露的官場「童星」,到成長為照本宣科的政協「花瓶」,走到中共權力頂層的汪洋個性漸被黨性磨平,在勾心鬥角的黨內鬥爭和極權體制面前變得星光黯淡,落寞茫然。
汪洋是中共官場中為數不多的帶有鮮明的改革派色彩的人,也是刻板僵化的中共政治圈中少有的異數。
他的「意外」出局,卻毫不意外地代中共向外界發出一個強烈的信號,就是寄望中共的變革自新是沒有出路的。
改革色彩 獲賞識、提攜
汪洋出身寒微,沒有正規的大學學歷背景,本只是個普通工人,卻突然像中了六合彩一樣轉入仕途,步步高陞。
他沒有甚麼特別強硬的後台靠山,卻在每個任職期間都能別出心裁地搞出一些轟動的新名堂,屢屢得到中共最高領導人如鄧小平、胡錦濤等的賞識和提攜。
中共官場在迷霧般的幕後運作中,翻雲覆雨毫無常理可言。就在人人都以為他會在中共十八大順利進入最高權力中心時,卻突然入常委受阻。當他終於在十九大進入常委,卻風頭盡失、個性全無,成為官場的花瓶。
汪洋不像中共黨內大多元老們喜歡將灰白的頭髮染黑;也不像其他官僚那樣不苟言笑。他用輕鬆的民間語言表達看法,常拿中共官員本身作為針砭嘲諷的對象。他曾提出,要破除人民幸福是黨和政府恩賜的錯誤意識。
雖然汪洋伴著官運的起伏政治傾向也變得飄忽不定、難以看透,但他傾向自由市場經濟和半開明治理的改革派明星光環依然還在。跟其他領導人相比,汪洋還是給感覺無望的百姓保存了一絲幻想。
官場童星 掏糞起家
在中共的官員中,早年的汪洋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官場童星。「娃娃市長」曾是他獨一無二的頭銜。
汪洋與李克強同是1955年出生,也是安徽同鄉。他老家安徽宿州城郊的汪家村村民表示,汪洋「他可是從下面一步一步升上去的,小時候還撿過糞。」
汪洋父親早逝,母親是個小學教師。他們家住破舊平房,汪洋八歲時開始拉地板車掙錢。1972年,剛滿17歲的汪洋作為家中長子,輟學接班,頂替去世的父親,進入安徽省宿縣地區食品廠當工人。
很快的,汪洋被提拔為食品廠的生產線負責人,還博得同廠工人祝瑪麗的好感,兩人相戀後很快就結婚了。這或許就是汪洋一生中最關鍵的轉折點。
中國是個關係社會,沒有人提攜引薦,再能幹的人也難以得到提拔。妻子祝瑪麗是安徽宿縣地區行署副專員祝建遠的女兒。1976年,在岳父的幫助下,汪洋被調進當地「五七幹校」(文革時專為官員接受再教育而設的學校)做教師,精明能幹的汪洋像在食品廠一樣,很快就升任教研室副主任和校黨委委員。
1979年,文革後青黃不接的中共大批提拔年輕的幹部接班。年輕的汪洋適逢其會撘上這班順風車。
「娃娃市長」 名號響亮
汪洋常有大膽的構想,藉著改革開放的東風,他在體制內很早就打響自己的名號。1982年,他26歲就被任共青團安徽省宿縣地委副書記,28歲任共青團安徽省委副書記,33歲任安徽省銅陵市市長。汪洋「娃娃市長」的稱號,就是在銅陵時打響的。
民間流傳的關於汪洋的趣聞故事很多,不過,在中共權錢、權色交易氾濫,貪腐盛行的中共官場中,有關汪洋的醜聞和緋聞反而很少見到。
此外還有些傳聞,多少也顯示汪洋有別於一般中共官員的作風。據說,汪洋在任安徽省體委主任時,他雖已有專車,卻親自踩單車到火車站接一位老朋友。
另一個故事是汪洋到北京工作後,有一次過年回家探母,自己乘坐火車從北京回宿縣過了一個晚上,沒帶秘書,也沒驚動地方政府。第二天離開,連他們家的鄰居也沒察覺。
還有一例,汪洋主政重慶期間走訪農貿市場,隨行人員態度傲慢地兩次叫蹲坐賣菜的菜農站起來回答。誰知,汪洋突然之間地隨手就地抓起一隻青椒擲向該工作人員,接著說:「我們是人民的公僕,站著的當然應該是我們!」
作為中共官場的童星,隨著官越做越大,汪洋入到最高層常委以後,毫無意外的漸漸失去了個性化的色彩。個性被黨性慢慢同化和淹沒,變得與體制內的其他官員一樣。
老鄧指南 變革有路
鄧小平提拔胡耀邦和趙紫陽等改革派精英,而汪洋則算是鄧在厭倦江澤民後南巡時才看中的收山人選。
1988年,汪洋擔任安徽銅陵市市長,成為當時中國最年輕的市長。時年33歲的汪洋被當地人稱為「娃娃市長」。在銅陵4年,汪洋率先「破三鐵」:打破「鐵飯碗、鐵交椅、鐵工資」,向當地舊體制開刀。
1991年,汪洋在當地報紙發長文《醒來,銅陵!》,提示「歷史不允許我們躺在計劃經濟上酣睡了」,呼籲解放思想,破除姓「資」姓「社」的藩籬。他在銅陵的做法也引起了鄧小平的關注。黨媒《人民日報》也發文吹捧「銅陵改革」。
1992年春天,鄧小平南巡途經安徽蚌埠,專程在迎賓館召見汪洋。據說鄧對汪洋的改革十分欣賞,認為他是個人才。加上汪一副娃娃臉,就戲稱他為「娃娃市長」。次年,38歲的汪洋成為當時全國最年輕的副省長。據傳汪洋被鄧小平「托孤」於胡錦濤。汪洋的仕途從此就坐直升機。
汪洋在仕途的每一站,似乎都有不合乎中共官場慣例的「出格」之舉。
他在重慶首開先例,讓讀者「到二版找汪洋」,改變媒體對領導獨佔頭版頭條的報道方式。他不封鎖媒體、不「硬來」,和平解決重慶最難搞「釘子戶」的做法曾轟動一時。
主政廣東後,他處理「烏坎事件」,避用暴力,還讓烏坎村民自選村長。當時汪洋還贏得國內外媒體的普遍讚許。汪洋在廣東還放寬對非政府組織的限制,催生了一大批地方性的民間社團。甚至,他還試點性推出觸動中共各級官吏敏感神經的「官員財產申報」制度。
騰籠換鳥 鳥換籠沒破
「騰籠換鳥」政策雖然褒貶不一,但它卻是汪洋一手打造成名的。
汪洋主政廣東期間發起新一輪的「解放思想」,2008年,汪洋擺脫江澤民「三個代表」,提出推動產業和勞動力轉型的「騰籠換鳥」策略。
經濟轉型的同時,他還撤換大批江派貪腐高官,先後查辦了廣東省政協主席陳紹基、省紀委書記王華元、深圳市長許宗衡等,引起廣東官場大震動,令江澤民憤怒。
他倡導的「騰籠換鳥」的廣東模式和薄熙來「唱紅打黑」的「重慶模式」針鋒相對,在當時胡溫的支持下壓制了薄的氣焰。最有名的汪薄之爭是「蛋糕論」,唱紅的薄熙來宣揚所謂均等貧富的平分蛋糕,主張自由經濟的汪洋則號召先把蛋糕做大。
汪洋在廣東推行8年的「騰籠換鳥」以及大手筆肅貪的「廣東模式」,一定程度上也成了習近平後來的「供給側改革」和「打老虎」運動的實踐典範。
但「騰龍換鳥」的轉型和肅貪並沒有觸及中共體制的根本癥結,只是老鳥換了新鳥,但籠子始終還在。汪洋作為體制內的官員,就連他自己也是插翼難飛的籠中之鳥,始終飛不出中共黨性鑄造的這個大鐵籠。
大海有邊 汪洋無岸
汪洋和曾經威脅習近平地位的前重慶書記薄熙來是死對頭。習近平上台後的前期施政,也從汪洋開創的「廣東模式」上受益很多。按理講,兩人應有很好的關係。
但是共產黨信奉的叢林法則,和鬥爭哲學始終都讓中共處在凶險不斷的路線爭鬥和派系排擠打擊。治人、防人大過治國安邦,爭權奪利也勝過造福民生。
十八大前,汪洋就被視為「入常」的熱門人選,但傳出遭江派勢力狙擊,被前段時間性醜聞纏身的張高麗取代。但汪洋受習近平重用,任國務院副總理,風頭蓋過常委張高麗。
十九大後,多次傳出類似「大海領軍」(大海代指汪洋)暗指汪洋要取代習近平的傳聞。二十大前,又有人放風,說汪洋女兒汪溪沙介入美國風險投資公司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
不知不覺中,汪洋在勾心鬥角的黨內鬥爭和僵化的極權體制面前已然自顧不暇、方向不明。他已經很長時間不敢有異聲,曾經豪言要「殺出一條血路」通向的彼岸,也漸行漸遠消失影蹤。
汪洋的落寞和退場或許會讓不少人惋惜,但汪洋的仕途伴著中共的「改革開放」開始,也隨著中共變革的無望而終止,這似乎也對應了歷史的必然。
在中共二十大最後時刻,當中共前黨魁胡錦濤被強行帶離會場時,汪洋木然僵坐,毫無生氣的表情就像一個大寫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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