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到,目前全球不少國家,都在遭遇通貨膨脹和貨幣貶值的雙重打擊。一邊是英國剛剛改弦易轍,英鎊、英債稍稍緩和;但現在另一邊的日本,又迎來了挑戰,不僅日圓暴跌,通脹也創下了31年來的新高,成為資本市場關注的焦點。

而在日圓市場的巨大波動下,曾經攪動匯市的「渡邊太太」又重現江湖,藉機套利,那麼,這個「渡邊太太」是何方人士?面對動盪的匯率市場,日本當局又是否會出手干預呢?

一直以來,日本政府實行貨幣寬鬆政策,也因此,目前的日圓貶值、物價上漲,讓日本政府處在了兩難境地。那麼,如果政策轉向,是否會引發金融危機呢?也有分析認為,日本正在製造另一個大型危機,這是指甚麼?又會給全球經濟造成怎樣的波動呢?我們今天就來談談這些話題。

日圓貶值 日本政府捍衛匯率

我們先從近期日圓匯率的行情說起。

自從美聯儲加息以來,美日利差就不斷擴大,日圓,從3月初的115日圓兌1美元一路下行,直到上周五,已經跌到了151.94日圓兌1美元,創下32年來新低。隨後,又突然出現拉升,外界猜測,這可能是日本當局在外匯市場,通過購買日圓、拋售美元,出手進行了干預。也有外匯分析員估計,日本為了干預匯市,可能動用了大約300億美元。

也許有人會想,一次就動用這麼多美元,日本會不會傷筋動骨呢?其實不用擔心,因為日本外匯儲備的家底兒很厚實,超過萬億美元,所以,為了維持匯率穩定,動用幾百億甚至上千億,應該還不是甚麼大問題。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幾天日本匯市的情況。

可以看到,最近日圓對美元,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上周四和本周一都出現過很類似的情況。

星期一早晨,日圓匯價一度低見149.69,跌幅超過1%,之後返回145日圓價位,然後又徘徊在148日圓的水平區間。截至節目錄製之前,美元兌日圓報148.91日圓,日內振幅將近3%。

雖然這一次,日本官方沒有證實進行了干預,但是從匯價的走勢來看,不排除出手護盤的可能。這一點,我們從日本高層官員發表的一些言論也能做出一些判斷。

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提到,外匯市場的穩定至關重要,匯率應該反映經濟基本面。如果日圓穩定貶值,總體而言對經濟有利,但是近期,日圓是突然貶值,增加了未來的不確定性,讓企業難以做出規劃,就不利於日本經濟了。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也在22日訪問澳洲時提到,日本政府將會採取「適當措施」,因應匯市過度波動。岸田文雄說:「日本不能容忍投機交易引發的過度波動,會抱持強烈的緊迫感,關注外匯市場的發展。」

不過,從日圓下行的趨勢來看,即使有日本政府的干預,日圓貶值的趨勢也沒有減緩。

那麼,如果按照岸田文雄的說法,是市場投機的因素,導致了日圓匯率大幅波動並且暴跌,這樣的話,難道是在說,日本政府和投機方,曾經在匯市有過激烈的交手嗎?那這些投機方是誰呢?又是如何投機的呢?

「渡邊太太」重出江湖

我們知道,在過去幾十年,日圓一直是市場公認的避險貨幣之一,尤其在日本政府維持低利率的情況下,日圓融資成本,可謂是避險貨幣中融資成本最低的,再加上流動性好,此前,日圓一直是金融市場上做套息交易的貨幣之一,國際市場也熱衷於交易日圓資產。

所以,在過往的2008年金融危機,2015年的股災等時刻,日圓都曾經作為避險資產而出現了升值。可是,到了今年,行情卻發生變化了。

俄烏戰爭開始了,這場戰爭也促使通脹之火蔓延全球,尤其是在美聯儲加息之時,日本政府,為了維持低利率,選擇了逆向而行的持續寬鬆政策。

在這種形勢下,隨著美聯儲的加速加息,日美利差持續擴大,這就造成,日圓面臨更多的拋售,資金流向了美元或是其它的高息貨幣,而日圓則是一路下走。當然,這樣的貶值,是日本政府期望的一種穩定的貶值方式,有助於增加出口方面的競爭力。

然而,面對利差,​​在外匯市場上曾經名噪一時的「渡邊太太」重出江湖,似乎又開始活躍起來,那麼,「渡邊太太」是誰,她的出現,又意味著甚麼呢?

從20世紀90年代起,日本國內長期執行超低利率甚至零利率政策,這一政策促使掌握家庭財政大權的日本主婦們,從靠銀行利息理財的方式轉向了炒匯。一些日本家庭,借貸利率低的日圓,然後兌換成外幣,再透過投資高收益的海外資產,賺取利差收益,以此套利。

當時,這些主婦佔據了日本外匯保證金市場將近1/3的成交量,在全球外匯市場上呼風喚雨。於是,人們就用日本的常用姓氏「渡邊」,給這個主婦投資群取了個名,因此,英國《經濟學人》雜誌,就將這些進行外幣交易的投資者稱作了「渡邊太太」。

其實作為散戶,每一位「渡邊太太」的儲蓄金額都不會很大,但是當這些「渡邊太太」們的行動一致時,就會給匯率市場帶來衝擊。

除了「渡邊太太」,其實還有一些外匯交易員,他們的套利行為,也會引發日圓匯率的波動。這些交易員,如果他們大量借日圓去炒股票、炒大宗商品時,也會讓日圓承壓,匯率下走;而當他們將資金轉回日圓時,又會讓匯率上升,造成波動。

那麼,加劇日圓的貶值幅度,為甚麼是不利呢?有外匯分析師認為,原因是,這會吸引太多投機的資金去吸納,就是借日圓然後再去投資其它國家的貨幣,但是,一旦這個過程反轉的時候,又會讓日圓升值,然後,會出現黑洞的那種吸納效應,這會情形就會比較可怕。

也就是說,當日圓不斷貶值時,「渡邊太太」這種套利交易會重新升溫,也就是外資,會借便宜日圓投資匯率狂升的貨幣,而一旦趨勢反轉,很可能會引爆全球股災。

接下來,我們再來看看日本物價的情況。

從公布的數據來看,9月份,日本的全國核心消費物價指數,已經升到了3%,其中不包括波動較大的新鮮食品,但包括石油產品。這個3%的幅度,比8月份時的2.8%的升幅要更進一步,如果扣除上調消費稅的影響,那就是1991年8月以來的最大升幅。

雖然,日本的這個通脹率,和歐美國家接近2位數的通脹率相比並不高,但是,這和日本自己相比,已經是31年來最高的通脹水平了。

日本政府一直希望結束通貨緊縮,並將通脹的目標設定在2%,但是這一次出現的通脹,並不意味著經濟基本面得到了改善。

日本財務大臣鈴木俊一就表示,日本通脹,是由全球大宗商品通脹和日圓走弱帶動的。

我們看看日圓貶值,以及日本的進口和輸入性通脹,給日本帶來了甚麼影響?

常看日劇的朋友,應該都知道,日本人喜好喝酒。可是,現在,日圓對美元大幅貶值,也推高了包括酒類等民生商品的價格。

美國農業部的數據顯示,日本消費的葡萄酒中有將近七成來自進口。有業內人士就提到,美國的葡萄酒生產商正在提高價格,所以,自己所在的公司,也在9月份將分銷價格全面上調了10%。水漲船高,一位酒吧經營者提到,上個月,她在東京的酒吧也把進口葡萄酒的價格上調了大約10%。

面對酒類價格的上漲,有業界人士就說,東京的餐廳不點酒的消費者增加了,顧客花錢變得很謹慎。日本酒商則說,「玻璃杯空了一半」。

這種酒類漲價引發的消費下降,恐怕是眾多消費品的一個縮影。而這也是日本政府不願意加息的原因之一。因為物價上漲抑制了消費,導致社會消費需求減少,如果再提高利息,恐怕會讓消費進一步收縮,這對日本經濟可不是個好事兒。

日本央行審議委員安達誠司就提到,貨幣政策要以穩定實現2%的通脹率為目標。現在日本物價上升的速度比想像中快,外部需求衝擊容易影響經濟,隨著日本經濟下行風險的增加,需要對貨幣政策轉向緊縮保持謹慎,因為貨幣緊縮將會削弱需求,讓日本重陷通縮的風險增加。他認為,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維持寬鬆的貨幣政策。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高盛也都預測,日本政府對收益率曲線的控制,仍將會保持不變。

日本政府實行超寬鬆政策,維持低利率,目標就是,要將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定在0.25%,也就是零左右。但是,隨著通脹越演越烈,全球範圍內利率和收益率都在上升,日本的政策,也正在被市場推向一個失控點。

不過,賭性巨大的資本市場上,既然有賭日本央行不會加息,堅守0.25%的低利率目標,也自然會有人賭日本央行未來會放棄堅守,轉變策略。我們看看日圓一波一波跳水的行情,不難想像,市場上正有一批投資人在逼著日本政府轉變策略。

摩根大通則提醒,投資者最好為此做好準備,日本央行對殖利率的控制,正在進入「最後階段」。

《華爾街日報》的一篇評論文章則提到,在日本,市場與央行的角力還沒有結束。

政府債務高企 緊縮寬鬆兩難

那麼,如果日本現在放棄收益率曲線的控制,讓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上漲,會發生甚麼呢?

目前,日本債務高企,經濟數據庫CEICE的數據顯示,截至今年6月1日,日本政府的債務,是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31%。如此巨大的債務,如果現在日本退出寬鬆政策,利率可能就會過快上升,那麼,在經濟放緩的背景下,日本政府的還債壓力增加,勢必會導致日本財政面臨挑戰。那麼,會不會重演9月底時英國的情況呢?就是英國政府在推出大幅減稅方案之後,英國的匯市、債市遭遇雙殺,甚至危及到了養老金。

並且,這個影響還不僅限於日本市場,如果日本政策轉向,可能還會引發日圓的快速反彈,那麼資金,則會從美國國債等海外市場回流日本,會進一步推動全球債券市場的下跌。

瑞銀的報告指出,日本央行的政策調整將會提振日圓,但是會對日本投資者大量持倉的債券市場,包括澳洲、法國和美國等,造成巨大衝擊。這家瑞士銀行還表示,更極端的情形,是可能導致日本股市進入熊市,並使美國和歐洲的股市也都下跌10%。

所以,在目前的情況下,市場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日本,會不會是下一個引爆金融危機的導火線。@

財商經濟研究所
策劃:宇文銘
撰文:李沺欣
編輯:宇文銘、蔚然
粵語配音:Ada
剪輯:曲歌
監製:李松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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