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美國貿易代表戴琪發表講話，提到拜登政府，要以新的方式處理和中國的貿易關係。但有意思的是，不管美國還是中國，對戴琪的講話卻看法迥異，褒貶不一。
不少人認為，戴琪提到的「直接接觸」、「坦誠對話」、「不激化貿易緊張局勢」，以及美中貿易「再掛鉤」等說法，都是立場軟弱的表現。但也有人認為，拜登政府的立場似乎比預期更為強硬。
那麼，真實情況到底如何？美國的對華貿易政策，到底是強硬還是軟弱呢？我們今天就來分享一下，我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中國的經濟模式 對美國和世界造成傷害
在今年4月份，戴琪(Katherine Tai)被拜登任命爲美國貿易代表，10月4日，在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舉行的這場演講活動，在舉辦前就備受矚目。
我們來看看，戴琪具體講了些甚麼。首先，我們來看一下，戴琪是如何評價，中國在全球經濟中所扮演的角色。
戴琪表示，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濟體，美國和中國的經貿關係，不僅影響這兩個國家，還影響著整個世界和數十億的工人，但是，「長期以來，中國不遵守全球貿易規範，已經削弱了美國人和世界其它地方的繁榮」。
戴琪還批評了中共一直採用的國家主導的經濟模式。即使是在第一階段協議簽訂之後，戴琪認為，中共政府仍繼續向目標行業投入數十億美元，並繼續按照國家意願塑造其經濟，損害了美國和世界各地工人的利益。
戴琪還特別舉例說明，中共不公平的產業政策，對美國和世界經濟造成的負面影響。
比如在鋼鐵行業，中國的產能激增，導致低價的中國鋼鐵充斥全球市場，驅逐了美國和世界各地的企業。如今，中國一個月的鋼鐵產量，就超過了美國和大多數其它國家全年的產量。而美國鋼鐵行業的就業人數，從2000年以來已經下降了40%。
再有，美國曾經是光伏太陽能(Photovoltaics)電池產業的全球領導者，但是如今，中國已經佔到了全球產量的80%，而美國，有很大一部份的太陽能供應鏈，甚至都已經不存在了。
此外，美國的農業也未能倖免，市場份額也正在萎縮。而中國的監管當局，還在繼續部署措施，限制或威脅美國生產者的市場准入。
另外，中國在半導體行業的動作，也像是在鋼鐵和太陽能行業的擴張意圖一樣。據報道，中國已經在半導體領域至少投入了1,500億美元。
所以，戴琪總結說，中共的產業政策強化了世界經濟中的「零和狀態」，因為「中國的增長和繁榮，是以犧牲美國和其它以市場為基礎的民主經濟體的工人和經濟機會為代價的」。所以，美國的戰略是「必須解決這些問題，同時還要靈活敏捷地，應對中國（中共）未來可能出現的挑戰」。
第一階段協議並非失敗 但沒有達到目的
那麼，戴琪又是怎麼評價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呢？
戴琪在演講中，特別回顧了近幾十年來，美中貿易關係的演變過程。
她提到，從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在不到10年的時間裏，中國從世界第十一大經濟體躍升為第八大經濟體，從而為加入世貿組織(WTO)奠定了基礎。但是，在中國經濟增長的背後，美國功不可沒。因為在這期間，美國對中國的出口增長了大約4倍，進口則增長了14倍。
中國在2001年12月正式加入世貿組織，而在這之後的15年裏，美國對北京採取了雙軌策略：一方面和中共高層展開對話，目的是，推動中共遵守世貿組織的規則和規範，並做出其它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革；另一方面，則是側重於世貿組織的爭端解決案件，對中國提起了27起訴訟，並在每一個得到判決的案件中都取得了勝利。但是，不管是對話還是執法，這種雙軌策略，都沒能讓北京改變做法。
戴琪表示，面對這個現實，前總統特朗普（川普）政府決定使用不同的方式，試圖以美國的單邊施壓來改變北京的做法。最終，美中雙方在貿易緊張局勢加劇的背景下，在2020 年 1 月達成了所謂的「第一階段協議」。
但現實是，這項協議，雖然在某些領域的承諾得到了兌現，某些商業利益已經看到了好處，但是，在其它方面卻存在不足，協議並沒有有意義地解決美國的根本擔憂。也就是說，戴琪認爲，基本上，在過去幾十年中，美國的對華貿易政策都是不成功的。
美國調整對華貿易政策 從四方面做起
那麼，拜登政府打算怎麼做呢？戴琪提到，拜登政府關於對華貿易政策的戰略願景，是「以工人為中心」，使廣泛的利益相關者受益，以捍衛美國工人、企業、農民和生產者的利益，並加強美國的中產階層。
作為這個戰略願景的起點，戴琪闡述了四個方面的計劃。
首先，美國將和中方討論，中方在第一階段協議下的表現。她說，中方做出的承諾，有利於美國的農業和其它一些產業，美國必須執行。
第二，美國將啟動有針對性的關稅排除程序，以確保現有的執法結構，最符合美國的經濟利益；如果有必要，這個額外排除程序還將持續。
第三，美國對中共「以國家為中心的非市場貿易行為」表示嚴重關切，在努力執行第一階段條款的同時，還將向北京提出這些更廣泛的政策問題。戴琪還提到，為了保護美國經濟利益免受損害，美國不僅會使用現在擁有的所有工具，而且，還會根據需要開發新的工具。
第四，至關重要的是，美國會繼續和盟友合作，制定 21 世紀的公平貿易規則，並促進市場經濟和民主國家的競爭。
從這四點中，我們至少看到，和特朗普政府的單邊施壓政策不同，拜登政府認為，至關重要的是「與盟友和志同道合的夥伴密切合作」，美國將致力於通過雙邊、區域和多邊參與來加強這個聯盟。
戴琪還提到，為了能夠達成這些目標，今年6月，美國和歐盟已經達成協議，同意停止近17年的飛機補貼爭端，並且暫停導致雙方關係惡化的一系列關稅5年；而在9月29日，美歐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TC）也進行了首次會議，雙方同意加強半導體供應鏈的跨大西洋合作，並且對抗「非市場經濟國家」的不公平貿易行為；另外，在 G7、G20 和 WTO，美國也在討論市場扭曲和其它不公平的貿易做法。
所以，可以看到，通過和盟友進行合作，創造公平和開放的市場，是拜登政府的戰略核心。
保持全球競爭優勢 美國須提升自身實力
此外，戴琪還表示，隨著和中國經濟關係的發展，提高美國的競爭力變得更加重要。而且與過去不同的是，政府將以強勢地位參與進來，比如投資美國的基礎設施，因為中國和其它國家幾十年來一直在投資基礎設施，如果美國要在全球市場上競爭，就需要在國內進行同等或更大的投資，以確保美國能夠在整個 21 世紀保持競爭優勢。
並且，美國也必須通過投資教育和工人培訓，通過研究、開發和創造新興技術，成為世界上最具創新力的國家。戴琪還表示，製造業是創新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份。所以，美國必須投資和研發清潔能源技術，加強製造基礎，並激勵公司在供應鏈上下游購買美國產品。
美國對華貿易新策 強硬還是軟弱？
據媒體報道，在拜登上任以來，美國商界對拜登政府的對華貿易政策，日益感到沮喪，因為特朗普（川普）政府時期施行的對抗政策仍在延續，而且，拜登政府還擴大了特朗普政府的一些懲罰措施，比如在6月發布行政命令，禁止美國投資與中共軍方關聯企業，以及牽涉人權迫害的監控設備公司等。
所以，在過去一段時間，美國商界一直在進行密集的遊說活動，要求取消對中國的懲罰性關稅，並要求拜登政府清晰闡述對華政策。而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Janet Louise Yellen)也表示，對中國的關稅傷害了美國的消費者。
但是，戴琪的講話，顯然會讓這些人感到失望，因為美國目前並不打算取消特朗普（川普）時期的關稅，至於說啟動關稅排除清單計劃，也是為了美國的利益，而延續了特朗普時期的做法，因為大多數商品的關稅豁免已經在去年年底到期。
在問答環節中，戴琪還提到，在最近幾十年中，美國商界一直渴望增加對中國的市場准入，但是面對現實，美國需要思考，美國的目標到底是甚麼？是更自由的和更多的貿易，還是更聰明、更有彈性的貿易？
戴琪說，「不激化和中國的貿易緊張局勢」，所以戴琪在講話中，沒有特別批評中方沒有執行第一階段協議。而根據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數據，到目前為止，中國今年對美國的採購只完成了目標的62%。
但是，戴琪也強調，目前沒有和中方重啟談判（negotiation）的打算，因為首先要確保第一階段協議的執行。
對於「中國是否會改變」的提問，戴琪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她表示，為了捍衛美國的經濟利益，她擁有所有的政策選項，包括啟動301調查和開徵新的關稅。
至於說供應鏈是否會和中國「脫鉤」，戴琪則認為，這取決於「脫鉤」的定義是甚麼，如果這表示美國與中國停止相互貿易，這不是一個現實的結果，所以問題可能在於，在重新耦合（recoupling）中，美國要尋找甚麼樣的目標。美國在供應鏈中佔據強健的地位時，與中國建立的貿易關係才是「貿易」而不是「依賴」。
那麼，北京是如何解讀拜登政府對華政策的呢？新華社的評論說，美國一方面稱，無意激化和中國的貿易緊張局勢，但另一方面，又無視美中貿易戰引發的惡果，並沒有採取建設性措施。
從新華社的論調來看，中共官方並不滿意戴琪的講話。雖然拜登政府在措辭上不像特朗普政府那樣強硬，但是對中共的立場一樣清晰，那就是都認為中共對美國造成了威脅，而美國必須正視這種威脅。
今年3月底，拜登在上任後的首次新聞會上也曾表示，美中競爭「是21世紀的民主與專制的較量」，美國「必須證明民主是可行的」。為此，美國正在努力提升自身的實力，同時與盟友合作，主導全球的貿易規則和技術規則，並且在軍事上增強對中共的威懾力。
就目前而言，美國的對華貿易立場不能說是很強硬，但也算不上軟弱。而從戴琪的講話來看，美國的貿易政策，採取的也是整體和務實的方式，尤其是非常重視與盟友的合作，可能會在抵禦中共威脅時，取得更積極的效果。
但對美國來說，真正的考驗，還是在美中兩國就貿易問題進行正式接觸之後，因為不管美國採取何種策略，要想讓中共遵守全球貿易規範和改變不公平貿易的做法，都是不可能的，而到那時，美國會對此做出何種反應，才是問題的關鍵。＠
財商經濟研究所
策劃：宇文銘
撰文：李松筠
編輯：蔚然、宇文銘
粵語配音：Ada
剪輯：曲歌
監製：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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