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國北方發大水，造成很多問題。5、6月是黑龍江和山西、陝西，7、8月則是河南、河北，水勢兇猛，帶來很大的災害。網上很多批評中國政府的聲音，比如水庫洩洪、水災警報的問題，還有一級警報之後政府執行緊急狀態等等。當然這些都是值得探討的，但今天我們想要談的，主要是天人合一。
首先說明，我們指的天人合一，只是藉用古代的名詞，今天主要談氣候變化，以及這種變化，對中國人帶來的巨大影響。比如，洪水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是好跡象還是壞跡象？對中國的未來將有甚麼樣的影響？…等等。
氣候變遷趨勢
其實，最近幾年，中國很多學者已經開始討論一個話題，就是降雨帶北移。這個話題其實還有很多爭論，因為北方某年下雨多，並不見得意味著降雨帶北移，要確定這個結果，是需要多年觀測數據來印證的。目前，這個問題尚未有最後定論，但就當下的情況來看，我認為這個趨勢，實際上已經形成了。
今年鄭州發生大水災，24小時的降雨量接近600毫米，相當於河南省平均的全年降雨。這是個案？還是代表某種趨勢？都需要綜合很多數據來加以解釋。
降雨帶是否有北移，最重要的觀察區域，可能是東亞季節氣候邊緣地帶。甘肅、寧夏、陝西和內蒙，這些地方的植被的變化，應該可以給出一個大致的答案。比如說陝西、寧夏和甘肅交界的毛烏素沙漠，這個沙漠在中國古代就存在，但如果依據嚴格學術標準來定義，其實它只能叫做沙地，有植被，但是非常稀疏。
最近十年，這個沙漠上的植被越來越多，目前已有93%的面積被植被所覆蓋，沙漠幾近消失，甚至被中共號稱「消滅」了，並作為「人定勝天」的證據。大陸媒體報道稱，這是經過多年的綜合治理，一方面有人工努力的結果；另一方面得益於降水量的增加。
但是實際上，很可能和中國西北地區變暖、變濕，以及最近中國降雨帶北移有關係。中國的研究顯示，西北地區氣溫呈現升高趨勢，1961年至2018年，西北地區年平均增溫速率為0.30℃/10年，而全國為0.23℃/10年，全球為0.12℃/10年，就是中國西北比全球平均的溫度上升速度快一倍。降雨總體也呈現增加趨勢，新疆年降水量增加速率為9.6毫米/10年，青海、甘肅中西部為5.4毫米/10年。
所以毛烏素沙漠的變化，可能更反映這個地區降雨量的慢慢變化。
降雨量左右生活型態
其實中國降雨量的變化，不同地區情況也不同。五、六十年代，中國文明的核心區域所在的華北和西北降雨量少，到了九十年代乾旱情況最嚴重。大家可以參考鄭義寫的《老井》，那是山西的情況，陝西也是差不多。
現在中國的情況是新疆、青藏高原、甘肅的降雨量，過去幾年明顯增加，而陝西、山西的情況也在好轉，華北平原降雨，也慢慢向五十年代恢復了。
中國是西北高東南低，所以總是一江春水向東流，西部和北部水多了，整個流域的水也就大增了。其中，對中國特別重要的，可能是西北，比如陝西、山西，以及華北，主要是河北和河南。這幾個省的降雨量和氣溫如何發生大的變化，對中國的影響非常大。
年降雨量五百毫米，在古代的時候，大概是農業和牧業的一個分界線。中國的長城，基本上就是沿著這條界限的。原因很簡單，年降雨量五百毫米以上，就適合農業種植了；而五百毫米以下，只能長草，所以就是養牛、養羊了。
影響政治的因素
以前，有歷史學者根據古代氣象資料，來衡量政治變遷。這一點，在中國特別有趣。氣溫高而降雨量豐富的時候，中國的農業民族就向北、向西逼近，而寒冷乾旱時期，遊牧的少數民族就開始向南遷徙了。
比如說甘肅，唐代甘涼地區，被稱為塞外江南，作為絲綢之路東段的驛站，好幾個城市相連，非常壯觀。除了當時商業發達外，也有農業發達的原因。但現在的甘肅就不同了，尤其是河西走廊那一段，原因大概就是降雨量出現了大的變化。
水與文明發展
比如說黃帝，估計他是個遊牧民族的人。他和炎帝、蚩尤打仗，請了多路牛人，包括風伯，會颳風，吹走雲霧；請了魃，後來叫旱魃，專門對付水氣和下雨；請了馬牛部落，提供馬匹；製造了馬車，這玩意估計只有平原才能發明，然後又製造指南針等等。
這些牛人，大部份都有乾旱地區的特點，大概都是牧民。蚩尤這邊會放火，就是刀耕火種，要放火燒山，然後種地；七十二兄弟都是銅頭，估計是戴了金屬面具，也就是有冶煉技術，冶煉和用火關係很大，樹燒多了，發現石頭能燒出金屬，所以有銅頭。幫助蚩尤的，還有雨神和霧神。很顯然，蚩尤是個農民領袖，他和炎帝是一夥的，所以炎帝，也就是神農部落，當然也就是農業的種族了。
他們最後在涿鹿大戰，最後黃帝贏了。涿鹿在河北，也是五百毫米分界線附近。後來有了舜帝，山西人，仍是在五百毫米界限附近。
再到後來，後來大概是雨越下越多，洪澇災害和積水嚴重，所以才有大禹出來收拾局面。大禹是四川人，靠治水起家，應該是古代第一個南方帝王。不過，後來周替商，秦繼周等等，都是從西北部下來的，秦朝祖先是馬官，應該也是五百毫米邊界線附近起家的。
後來漢朝和唐朝，據分析都是氣候濕暖的天氣，所以農耕文明就特別興盛了。我估計，中國古代的北方比現在暖和，因此才能有很多竹子，否則怎麼用竹簡當書寫工具呢？竹簡一小片，是從很粗的竹子上削下來的。「罄竹難書」，罄南山之竹，難書其罪，南山就是秦嶺，現在秦嶺哪有那麼多的竹子，到四川才有。
反思擴張期
如果中國北方變暖，降雨量增加，意味著中國進入文明擴張期。按照以往歷史發展就是這樣的。當然，中國西部和北部降雨如果持續增加，真的會對中國有很大影響，其中一個影響就是農業。過去一千多年，中國農業中心南移到長江流域，原因就是北方降雨減少，溫度降低。
現在中國主要農田都在東部，但工業也在東部。18億畝地是中國農業紅線，現在有22億畝，但高產田變成城鎮或者工業園區了，大部份新開墾的地都在北方和西北，如果降雨增加，氣溫上升，對中國應該是利大於弊。
中國降雨帶北移，在目前的趨勢下似乎不難理解。現在全世界一個熱門話題，就是氣候「暖化」。中國地處東亞，大部份國土是季風氣候。所謂季風氣候，就是說陸地和海洋對熱量的保存能力不同，陸地散發快，海洋散熱慢。所以，夏天的時候，陸地熱海洋冷，陸地空氣上升，海洋空氣補充進來，在中國就是東南風。海洋來的空氣濕氣大，就成了降雨。冬天恰恰相反，陸地冷海洋熱，所以風從陸地吹向海洋，所以是又冷又乾。
如果全球暖化，氣溫上升，意思是夏天的時候陸地和海洋溫差更大，東風更強，吹得更遠，把那個五百毫米界限推向歐亞大陸裏面去了。北方降雨就多了，中國北方河流裏面的水也就更多了。
但這只是宏觀上來看，舜帝的時候降雨量大增，淹死很多人，最後只能由大禹來處理解決問題。也就是說，北方如果降雨量大增，雖然對中國宏觀長遠利益有好處，但其中的變化期，可能帶來很多災難，比如嚴重水患。尤其過去二十年，中共大型建設都是基於北方缺水來做的，水多了以後會發生甚麼，誰都不知道。起碼，那個花費數千億的南水北調，可能就成為一個多餘的廢物工程了。
另外，我們可以發現一個現象，中國古代改朝換代，在很多情況下是由氣候變化所驅動的。古人懂得根據天氣占卜預測國家的未來，並且了解到環境變化是民族興衰的關鍵。因此，「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上至君王下至黎民，所作所為都必須遵循天意。如果違反天意，上天就會降下災禍示警，再不知反省，那麼更大的災禍就會降臨。
古代皇帝在災年需要下詔罪己，甚至大赦天下以絕冤獄，而拜祭天地更是重要的自我反省手段。圖中北京天壇，為皇帝專門敬天拜祭之所。（Feng Li /Getty Images）
天人合一是正道
中國人常說天人合一，其實是人和天去合，要適應於天道，其實就是適應於自然，和諧共處、共存，而不是要求天來將就人的。戰天鬥地、人定勝天，其實都是笑話。
比如巴黎協議，為了阻止地球暖化，具體做法是碳減排。但根據氣象資料，過去百年地球變暖的幅度，並未超越過去兩千年變化的範圍。
氣候變化的因素是甚麼？科學界主要的共識是太陽黑子變化，就是太陽活動的作用，活躍的時候輻射量大，地球接收的熱量就多，溫度就上升了；而太陽不活躍的時候，輻射量小，地球接收的熱量少，氣候就變冷一些。這些和碳排放的關係，恐怕是非常非常小的。地球歷史上出現過三次生物大滅絕，沒有哪次和碳排放有關，因為按照現代科學來說，那時沒有人、沒有文明，三次大滅絕，都是「天」的變化。
從治國理政的角度上講，古人認為，天象與人事相對應，且相互感應。當政者唯有順應天象的變化，與天象合一，方可得天時、地利、人和；然後，百業興旺、國泰民安。反之，則內憂外患、四面楚歌，天災人禍不斷。
中國人把宇宙和人世的重要性，按照「天地君親師」的順序排列，把天放在第一位，還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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