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裏住六個月的必需品

斧頭和錘斧、篷布、麻布袋、冰錐和冰杓、冰刀鞋、踏雪板、獨木舟和槳、釣竿、釣線、沉坨、假蠅毛鉤和路亞(硬餌)、烹調器品、茶壺、手轉式鑿冰器、繩索、小刀和瑞士刀、磨刀石、煤油燈、煤油、蠟燭、衛星定位器、指南針、地圖、太陽能板、電線和可充式電池、火柴和打火機、登山背包、水手帆布筒形包、毛呢地毯、睡袋、高山裝備、防蟲頭部面網、手套、毛裏雪靴、冰鎬、藥品(十盒普拿疼以對抗伏特加的副作用)、鋸子、鐵鎚、釘子、螺絲、銼刀、七月十四日國慶日用的法國國旗、手持式驅熊彈、信號槍、雨衣、烤肉網、折疊鋸、帳棚、地墊、頭燈、零下四十度專用睡袋、加拿大皇家騎警外套、塑膠雪橇板、防滑釘鞋、附腿套的靴子、伏特加酒和酒杯、90%的酒精,以便在上項短缺時替代用、個人閱讀書籍、雪茄、小雪茄、室內除臭用的「亞美尼亞紙」和增加濕度用的玻璃保鮮盒、聖人像(聖瑟拉芬薩羅夫、聖尼古拉、羅曼諾夫王朝末代遺族、沙皇尼古拉二世、黑面聖母)、木質行李箱、望遠鏡、電子裝置、筆記本和原子筆、糧食(六個月份的麵條、米、塔巴斯科辣椒醬、行軍口糧、水果罐頭、辣椒、胡椒、鹽、咖啡、蜂蜜和茶葉)。

很妙,決定要搬進小木屋生活後,原以為會抽著雪茄仰望天空,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裏,結果卻是拿著記事簿勾選著生活必需品清單。人生呀,就是這麼柴米油鹽。

我推開小木屋的門。在俄羅斯,家具的塑膠貼片大興其道。七十年來根深蒂固的物質主義,使俄國人的審美觀蕩然無存。到底為甚麼品味會這麼差?為甚麼寧可鋪合成地墊,也不願留白?曾幾何時,世界變得這麼俗不可耐?全球化最明顯的現象就是大家一窩風追求醜陋。如果不相信,只要找個中國城市走一走、看一看法國郵局新的室內設計風格,或看看觀光客的穿著打扮即可。品味低俗是全體人類的最大共通點。

接下來兩天當中,在亞諾的幫忙下,我拔除了那些合成地墊、塑膠布、聚酯帆布和牆上的塑膠紙。我們用鐵撬把貼片通通撬掉。褪去外皮後,裸露出來的是殘留有樹脂微粒的原木,和淡黃色的木質地板,那淡黃色就和梵谷在亞爾小鎮臥房裏的顏色一樣。沃羅迪亞目瞪口呆望著我們。他看不出赤裸的琥珀色原木在視覺上比聚酯帆布更美麗。他耐心聽我向他解釋箇中原因。我成了個堅稱原木地板比合成地墊更優越的中產階級份子。美學主義成了一種反動的離經叛道。

我們從伊爾庫次克帶來了一個雙層玻璃的淺色松木窗戶,以取代原本那個使屋內蒙上一股警察派出所式光線的窗戶。為了安裝窗戶,塞戈伊用電鋸在原木牆面上直接鋸出一個窗口。他做起事來有些焦躁,不曾暫停下來休息,也並未計算角度,忙亂中出了錯就邊做邊修正。俄羅斯人施起工來總是急急忙忙的,彷彿有法西斯大軍隨時會來追殺。

在這個地區零零星星的幾個村落裏,俄羅斯人對自身處境的不堪一擊特別有感受。安全感約莫和童話故事裏那隻住茅草屋的小豬差不多。住在家徒四面木壁的冰天雪地裏,會讓人變得謙卑。這些村寮的搭建方式,並不是為了流傳千古。它們其實就只是一堆在北風中嘎吱作響的簡陋小屋而已。羅馬人興建城邦是想屹立千萬年。對俄國人來說,能度過冬天就足夠了。

和暴風雪的劇烈程度相比,小木屋好比一只火柴盒。木屋是森林的孩子,注定要腐壞:它牆面的圓木原本就是樹林裏的樹幹。屋主遺棄它後,它將再次化為腐殖土。面對季節性的酷寒,它雖單純卻提供了完美的庇護。四周庇蔭著它的森林,並不會因為它而變得醜陋。它和蒙古包及北極雪屋,都堪稱人類面對險惡環境所想出的最美好反制之道。◇(節錄完)

——節錄自《貝加爾湖隱居札記》/ 木馬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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