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四年正月初三,乾隆駕崩,嘉慶皇帝雷厲風行地處死了和珅。和珅所匿藏的財產,相等於當時清政府十二年的收入。不說話掙錢,悶聲發大財,和珅深得「貪」字的精髓。

《清仁宗嘉慶皇帝朝服像》。( 公有領域)
《清仁宗嘉慶皇帝朝服像》。( 公有領域)

夜色明如許,嗟余困不伸。

百年原是夢,廿載枉勞神。

室暗難挨曉,牆高不見春。

對景傷前事,懷才誤此身。

餘生料無幾,空負九重仁。

這首《獄中對月》,是清朝大貪官和珅的絕命詩。這首詩作於上元節,在作詩的四天之前,他被嘉慶皇帝關起來,還抄了家。

上元節,正是「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是人約黃昏後」之時,可是和珅的處境如何呢?他說:「寒夜的月光慘澹似水,我和珅躺在牢房中輾轉不能入睡,只有嘆氣兒。想名留青史? 做夢吧您哪!二十年的瞎折騰,功名和辛苦甚麼也不是。高牆外春意盎然,高牆內黑咕隆咚。昨天,我還那麼牛呢,現在倒好,自個兒,困這兒了。要不是我才華出眾,哪會有今天這個慘喲。估計是活不了幾天了,對不起先皇的恩典呀。」

和珅的詩,大概就這個意思。

1799 年 2 月 22 日, 嘉慶賜和珅一壇白酒,一條白綾。和珅假裝不懂,「白酒白綾,啊,我知道了, 白酒讓我暖熱身子,白綾讓我當圍脖,哎喲,新皇帝在這個大冷天還惦記我呢。」太監說:「呸,怎麼那麼沒眼力勁兒。」說完,往房樑上努了努嘴。「哦」,和珅明白了,於是懸樑自盡。

當然,這只是一個笑話。實際上,關於和珅之生、和珅之死都有太多版本,有太多說法。

有些說法,說和珅出身貧寒, 或者說他是給皇上抬轎子的,這都不太準確。

和珅的父親常保,是鈕鈷祿家的,世襲三等輕車都尉,這個可爵位不小, 特別是清朝入關後,非常重視武將和武功。清初有個著名的明朝降將洪承疇,就是大敗李自成的那位兵部尚書, 他就是這個爵位。常保後來升到了福建副都統,是二品封疆大 吏,既管軍事,也管民生,相當於今天的大軍區副職,兼省委常委。所以,和珅是個典型官二代,從世襲爵位這點上來說,還是一個紅二代。這一點可以從和珅家在北京的住所看出來。

和珅的祖上是正紅旗,入京後住在西直門的驢肉胡同,後來鈕鈷祿氏當了康熙的皇妃,就從正紅旗抬旗成了鑲黃旗,於是鈕鈷祿一家住進了德勝門什剎海。後來和珅的宅子,也就是後來的恭王府,就在這裏。

大家熟悉的《甄嬛傳》裏面的甄嬛,就是鈕鈷祿氏,她後來成了孝聖憲皇后,也就是乾隆皇帝的生母,所以和珅屬於娘家人,乾隆那麼器重他,也有這一層族親關係。鈕鈷祿氏也是一路興旺,是清朝的鐵血世家,皇后專業戶,直到清朝末年慈禧的時候才衰敗。後來八旗子弟喬遷開墾,鈕鈷祿家多數分到東北和山東一帶,後人改姓郎、鈕。知名經濟學家郎咸平就是鈕鈷祿家的,他父親就是祖籍山東的國民黨少將。

至於說和珅抬轎子, 實際上給皇上抬轎子是有稱呼的,叫做拜阿堂。那都是精挑細選出的八旗子弟中的佼佼者,直接送到皇上身邊鍛鍊的,可不是駱駝祥子幹的那種活兒。所以說,和珅出身顯赫, 擁有很多普通人沒有的資源。

和珅雖然出身顯赫,卻沒有同齡的同樣出身的八旗子弟的傲慢驕橫。為甚麼呢?和珅三歲時母親因難產過世,父親常保在和珅九歲時也有病去世了。換句話說,就是和珅有拼爹的資本,但是,爹沒了。所以這樣的孩子從小便深知人世冷暖,孤苦讓他忍辱負重,被人欺淩還笑容滿面。

勤勉好學

和珅少年時勤勉好學,才華出眾,長得還特別好看,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您千萬不要受電視劇裏那個油頭滑腦的形象影響,和珅十八歲時已經精通滿語、漢語、蒙古語、藏語四種語言,對漢人的經史子集非常在行,後來娶了直隸總督馮英廉的孫女馮氏,從此仕途順遂。他擔任過大清文華殿大學士、提督九門步軍巡捕、軍機大臣等六十餘種官職。文藝作品裏,劉墉、紀曉嵐欺負和珅, 其實不太可能。他們就算有和珅的文才、辯才,也沒有和珅那樣的強大背景:管過軍隊、管過「公安」、管過「文化部」、管過「財政部」。當年和珅做到「國務院總理」這個級別才四十出頭。誰有能力欺負他呀?

另外,和珅的文憑可不是買的,他組織編撰四庫全書,那是要跟眾多滿腹經綸的老夫子、高級知識份子打交道的。和珅對中華民族的文化發展是有貢獻的。別的不說,就說《紅樓夢》吧,這本書當時叫《石頭記》,屬於禁書。和珅每次去向太后請安,都會為太后說一段《紅樓夢》裏的故事,太后越聽越喜歡聽:「啊呀,這《石頭記》真好聽, 你又不能天天來,你給我去書店買一本。」和珅只好說:「這書買不著, 是禁書。」孝順的乾隆皇帝當然不能招惹太后不高興呀,於是在乾隆年間,《紅樓夢》得以公開發行。

熱愛家庭

和珅還是個好丈夫,他對妻子馮氏非常好。現在的貪官,一出事兒,生活作風肯定糜爛,但是和珅呢?正史野史都沒有說他對妻子不好的,也沒有說他生活作風有問題的。相反,和珅晚年得一子,然而一歲多就夭折了,從此夫人馮氏一病不起。七夕之夜,和珅在家裏擺香燭,一個晚上跪在菩薩面前,祈求保佑馮氏平安。這可不是當下買一束玫瑰花,吃一頓海鮮就能完成的感情投資,跪在佛前一個晚上,不能不說虔誠啊。

出身好、「根正苗紅」、才華出眾、懂事乖巧、下屬擁戴,對民族大業有貢獻,熱愛家庭不亂搞,這不是好官好男人麼?可歷史就那麼有意思,和珅並不是以正面形象示人的,而是以天下第一貪官的形象留在了歷史當中。

和珅府邸的藏寶樓。( 維基百科)
和珅府邸的藏寶樓。( 維基百科)

變成貪官

嘉慶四年(1799 年)正月初三, 乾隆駕崩。嘉慶雷厲風行地處死和珅,抄家得到白銀超過八億兩。當時清朝每年的稅收,不過七千萬兩,和珅所匿藏的財產相等於當時清政府十二年的收入。

和珅是怎樣從好官變成貪官的呢?乾隆年間有個大貪官李侍堯,平亂督查其他官員的貪腐窩案很得力,最後乾隆用八議規則,也就是給皇親國戚功臣的減免,法外開恩,沒將他判死,還成了乾隆年間二十大功臣。這給當時辦理李侍堯案子的和珅一個榜樣作用,讓他看到:只要給皇上真心辦差,幹得漂亮,多拿一點兒錢不算甚麼。所以只要認準了主子,做個能臣,貪腐是不在法治考量的範圍內的。所謂的能力,也就只對上,壓根兒就不用考慮老百姓。

另外,利益共同體的形成,造就了無官不貪、不貪就當不了官的官場氣候。最重要的是,乾隆不但需要有人保證他的光榮正確的形象, 還要能保證他的奢靡生活,這時, 和珅的為官之道和個人才幹就發揮作用了。與其說和珅貪,還不如說他是白手套,他是替最高權貴把錢存著。乾隆殺他,就會落個無情無義的名聲,留給嘉慶殺,立威天下。和珅不是好官,卻是一個好奴才。

不知道和珅在跟太后講述《紅樓夢》的故事的時候,有沒有念上一段書裏跛足道人念叨的:「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和珅絕命詩的最後一句「空負九重仁」,這個「九重」,可以解釋為皇帝,也可以解釋為上天。和珅的命運,命理大師韓雨墨先生給他算過,「庚生酉月陽刃當權,地支三午官星會刃乃為貴徵,雙庚爭財,一生好財可知。」簡單地說,就是和珅這一輩子命中註定就是要官有官,不要錢也會有錢。但不知道熟知古文命理、才華出眾的和珅,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皇上呢,還是有負蒼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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