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克里佛鎮現今人口不到一千,但是由於俄亥俄河在此匯入密西西比河,才使得密西西比河變得「浩浩蕩蕩」,當地人就自稱這兒是密西西比河的「起始點」。上千年前,此地還是印第安奇克蘇族(Chickasaw)聚居處,是個繁榮的商業地區,僅由此一小部份被挖出的墓葬計算,這兒應該是有大批印第安人安 居多年的「非蠻荒區」,或是農耕文化區。

次日上班,在實驗室裏與姜尼一面工作一面閒聊時,我告訴他上周末我「長了見識」,參觀了「威克里佛塚」博物館,才了解印第安人騎射狩獵之餘,也是一個有古老傳統的農業社會。姜尼沒答腔,低頭不語了好一陣子,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臉已漲得通紅,沒過多久,他突然神情激動地站了起來,握拳重重地拍他的工作枱,喉嚨裏還傳出一聲低吼,著實把我給嚇了一大跳。正待問他為何生氣,他先開口了;

「瑞克,你也許不知道,那些骸骨全都是我祖先的遺骨,你看白人有多作賤我們印第安人!這些墓葬大部份還不到兩百年歷史,怎麼可以藉『考古』的名義將他們由墳裏挖出來展示呢!」

「白人大量移民美洲也只有兩百多年歷史,怎不見白人把自己祖先給挖出來考古呢!」

姜尼愈說愈氣憤,聲調也愈來愈高昂,與他平日的溫和個性判若兩人。

「那個該死的博物館應該立刻關門!」

可憐的姜尼此時已是在聲淚俱下地嘶吼。

我覺得向他提起博物館這件事蠻罪過的,趕緊趨前道歉,姜尼反而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這當然不是你的錯,你才來美國不久,那裏會知道我們印第安人被白人肆意糟蹋了幾百年,連我們死去不久的先人都不放過!」

此時,聽到姜尼激動的嘶嚎,在實驗室裏工作的十幾位同事都攏上前來安慰他,身為實驗室領班的瓊安娜,更是緊擁著他,拍著他的背出主意:

「回去與你的族人商量一下,由你們發起一份請願書,把那該死的博物館給關掉!我們都會積極參與連署的。」

幾個月後,我就搬到達拉斯來了,姜尼與族人發起請願書的結果如何,我因工作繁重,沒有刻意去關注。事隔近五十年,我突然想起這印第安人的博物館,上網一查,這「威克里佛塚」博物館居然還存在,只是所有原本陳列的印第安人骸骨已經被移出,另外擇地安葬,原來的棺木還繼續對外展覽,只是所有放在裏面的骸骨都已換成了複製品,依原樣放在棺木中。看來,姜尼與族人發起的請願書,顯然起了作用,也算是還了奇克蘇族的印第安人一個小小的公道吧!這是略值安慰的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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