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有位畫家,教眾多的學生作畫。這天,他要試試學生們的聰明才智,出了一個畫題,叫做《群羊暮歸圖》,要求在一尺見方的紙幅中,把羊畫得越多越好。不少學生都在畫幅中展開了比賽:乙見甲畫的是一百隻羊,自己就畫一百一十隻,丙又畫了一百二十隻。結果,他們都畫出了許多隻羊,畫面臃腫,缺乏含蓄蘊藉的情致。老師都不滿意。

獨有一個學生,他畫了一座山,山前露出一個羊頭,山後露出一個羊尾,再加上一縷暮色中的炊煙。老師對此十分讚賞。

別的同學們不服,說他的羊畫得太少,不切題意。

這個學生解釋道:「拙稿,羊群皆自山後走過。前羊一頭,後羊一尾,中間足有百、千隻羊可容。怎麼不是『群羊』暮歸圖呢?」大家一聽,恍然醒悟,讚不絕口。

這個學生的繪畫,妙就妙在他只畫了「前羊一頭,後羊一尾」,二者相加,僅此一羊,卻代表了百、千隻羊。這種「以一當十」、「以少寓多」的表現手法,是很值得我們借鑒的。

現在,有些短篇小說(有些散文亦如此),也好像一幅不大高明的《群羊暮歸圖》:群羊滿紙,臃腫駁雜,不夠精粹。這類作品,在選材上,往往「貪多務得,細大不捐」。大肆堆砌,盡力羅列,把一些本來不連貫的事件,硬要排列起來,集於一人之身。人物做的事情不少,但卻像皮影兒晃來晃去,看不出人物的性格特徵、脾氣秉賦。

在人物安排上,「群雄競馳」,卻又穿梭而過,跑龍套的人物過多,角色該減的不減,也屬「人浮於事」。

在語言敘述上,平淡冗長,一個意思兩句話便可說清的,偏要寫上一大溜兒。

這樣,短篇小說就不短了,成了「長而空」。

短篇小說怎樣才能寫得精粹些?

《群羊暮歸圖》的故事,啟發了我們:

首先,在思想上,要除掉「以多取勝」、「以長為優」的錯誤認識。羊畫得再多,並不一定就是好畫。覓得一個巧妙的藝術構思,做到「以少勝多」,才真是文章妙手。

其次,在表達上,要「主次分明,詳略得當;留有餘地,啟人想像。」重點處,用墨如潑,大書特書,寫深寫透。過場處,惜墨如金,虛晃一槍,一帶而過。好鋼用在刀刃上,絕不「眉毛鬍子一把抓」。如果主次不分,不留餘地,那就像:群羊滿紙,到處是毛,使人有蹩腳之感,卻沒有激發想像之趣。

最後,還要「刪卻蕪雜顯奇葩,勇於割愛存精華。」刪減的結果,往往能「汰沙出金」、「去粗取精」、「精華畢現」。一位詩人說得好:「藝術就是三行刪去兩行。」

這樣,短篇小說(散文亦是)就可以寫得精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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