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遊記》中,唐僧師徒五人去西天取經,其中存在感最少的是小白龍、再就是沙僧了。書裏對沙僧的描述不多,我在這裏做一個解讀,力求解析真實的沙和尚。

首先談一下沙僧與取經團隊其他成員本質上的不同之處。有一件事不知大家注意了沒有,唐僧是以人身去取經,孫悟空、豬八戒、小白龍是動物去取經,只有沙和尚,是天神的身體去取經;沙僧是以捲簾大將的身份直接被打下界。這樣也就可以理解為甚麼沙僧的話少、孫悟空和豬八戒嬉鬧不休、唐僧喋喋不休了;天神和人及動物的精神境界相差有多大?

至於沙僧是流沙河裏殺人的妖怪一說也有待考證。且看《西遊記》裏對流沙河的描寫:「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守著蘆花都沉底的河,沙僧去殺人不是多此一舉嗎?渡河的人或動物沉下來淹死了,沙僧吃了不就行了嗎?他可是帶著天界的智慧下來的前捲簾大將,懂得善待生靈的道理。沙僧在取經路上的表現,也可以印證這一點。在《西遊記》裏,沙僧只打死了一個妖怪,就是六耳彌猴搞的假取經團隊裏的假沙僧。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因此沙僧殺了那怪。

在《西遊記》裏沙僧有幾段自述,我們可以藉此增加對他的了解。

第八回,老沙初見觀音:「……我不是妖邪,我是靈霄殿下侍鑾輿的捲簾大將。只因在蟠桃會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盞,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貶下界來,變得這般模樣。又教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我胸脅百餘下方回,故此這般苦惱。……」

沙僧被打下界後,每隔七日就被飛劍穿胸百下!這種苦應該只在地獄裏才有吧!取經途中,沙僧盡心盡力的維護團隊一路西行,和想擺脫這種痛苦有很大的關係吧!

第二十二回,老沙把自已的來歷說了一遍:

「自小生來神氣壯,乾坤萬里曾遊蕩。

英雄天下顯威名,豪傑人家做模樣。

萬國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從吾撞。

皆因學道蕩天涯,只為尋師遊地曠。

常年衣缽謹隨身,每日心神不可放。

沿地雲遊數十遭,到處閒行百餘趟。

因此才得遇真人,引開大道金光亮。

先將嬰兒奼女收,後把木母金公放。

明堂腎水入華池,重樓肝火投心臟。

三千功滿拜天顏,志心朝禮明華向。

玉皇大帝便加升,親口封為捲簾將。

南天門裏我為尊,靈霄殿前吾稱上。

腰間懸掛虎頭牌,手中執定降妖杖。

頭頂金盔晃日光,身披鎧甲明霞亮。

往來護駕我當先,出入隨朝予在上。

只因王母降蟠桃,設宴瑤池邀眾將。

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個個魂飛喪。

玉皇即便怒生嗔,卻令掌朝左輔相。

卸冠脫甲摘官銜,將身推在殺場上。

多虧赤腳大天仙,越班啟奏將吾放。

饒死回生不典刑,遭貶流沙東岸上。

飽時困臥此山中,餓去翻波尋食餉。

樵子逢吾命不存,漁翁見我身皆喪。

來來往往吃人多,翻翻復復傷生瘴。

你敢行兇到我門,今日肚皮有所望。

莫言粗糙不堪嚐,拿住消停剁鮓醬!」

從中這段自述中可知,沙僧為人時曾出身名門,那麼他的修養應該是不錯的。他遊歷修道,修成後被玉帝封為捲簾大將。從他的工作內容看,類似於玉帝的貼身保鏢,說明還是很得器重的。下面這句表明沙僧打碎的玻璃盞非同一般:「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個個魂飛喪。」

「多虧赤腳大天仙,越班啟奏將吾放。」表明是玉帝和赤腳大仙聯手開啟了沙僧在人間遭遇的地獄式折磨。儘管這樣,能夠一靈不滅、保住仙體,已經是玉帝對昔日保鏢開恩了。一旦沙僧被打下界成為凡人,其後果更不可想像,也許他沉迷在塵世的七情六慾中、再也難返天界了。這種懲罰方式,也給沙僧保唐僧取經種下了機緣。

在保護唐僧取經的進程中,孫猴子和老豬打妖怪打得興起,但有的時候也需要沙僧這樣有天神智慧的和尚出來說幾句話。如真假猴王一段,沙僧對假悟空說:「上告師兄,前者實是師父性暴,錯怪了師兄,把師兄咒了幾遍,逐趕回家。一則弟等未曾勸解,二來又為師父飢渴去尋水化齋。不意師兄好意復來,又怪師父執法不留,遂把師父打倒,昏暈在地,將行李搶去。後救轉師父,特來拜兄,若不恨師父,還念昔日解脫之恩,同小弟將行李回見師父,共上西天,了此正果。倘怨恨之深,不肯同去,千萬把包袱賜弟,兄在深山,樂桑榆晚景,亦誠兩全其美也。」

沙僧對人情事故的了解也高於悟空和八戒。懂得人情事故,可以少走些冤枉路。如在孩兒一段,他勸孫悟空莫去認親時說:「哥啊,常言道:三年不上門,當親也不親哩。你與他相別五六百年,又不曾往還杯酒,又沒有個節禮相邀,他那裏與你認甚麼親耶?」

悟空刁鑽、八戒憨癡,維護取經團隊的團結,沙僧的協調作用不可缺少。如老鼠精一段,悟空自恃本領高強,想自己保唐僧去取經。沙僧笑道:「兄長說哪裏話!無我兩個,真是『單絲不線,孤掌難鳴。』兄啊,這行囊、馬匹,誰與看顧?寧學管鮑分金,休仿孫龐鬥智。自古道:『打虎還得親兄弟,上陣須教父子兵。』望兄長且饒打,待天明和你同心戮力,尋師去也。」

說到沙僧在取經團隊中的職任,原是牽馬的。《西遊記》最後一回,如來對沙僧說:「……登山牽馬有功,加升大職正果,為金身羅漢。……」和電視劇裏不同的是,挑擔的是豬八戒。我對唐僧這三個徒弟的理解是:悟空負責打妖怪、八戒負責力氣活兒、沙僧負責內務。

在取經路上,沙僧既不冒失、也不貪功,他冷靜理智地應對著艱難險阻,保護唐僧一路向西,是取經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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