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劇作家和詩人威廉‧莎士比亞有一句名言:「全世界就是一個舞台。」幾個世紀以來,美術家們一直以「埃文河的吟遊詩人」(The Bard of Avon,譯註1)的這句話為靈感,透過自己的媒介將其筆下的場景搬上「視覺舞台」。

作家兼記者安德魯‧迪克森(Andrew Dickson)寫道:「莎士比亞戲劇最棒的一點是,沒有人能告訴你它們應該是甚麼樣子。劇本中的舞台說明和場景布置是出了名的簡短;幾乎沒有任何關於服裝或外觀的規定。」畫家們正是利用這一特點創作出波瀾壯闊的畫作,將莎翁戲劇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仍然發出自己的聲音、反映出獨特的風格。

《暴風雨》

威廉‧霍加斯(William Hogarth),《腓迪南向米蘭達求愛(選自威廉‧莎士比亞的《暴風雨》第一幕第二場)》(Ferdinand courting Miranda, from William Shakespeare’s The Tempest, Act I scene ii),約1736年作,布面油畫,80 cm×106.7 cm,英國國民信託基金會藏。(公有領域)
威廉‧霍加斯(William Hogarth),《腓迪南向米蘭達求愛(選自威廉‧莎士比亞的《暴風雨》第一幕第二場)》(Ferdinand courting Miranda, from William Shakespeare’s The Tempest, Act I scene ii),約1736年作,布面油畫,80 cm×106.7 cm,英國國民信託基金會藏。(公有領域)

威廉‧霍加斯(William Hogarth ,1697─1764年)是一位文藝復興式的人物,儘管他生活在喬治時代(譯註2)的倫敦。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版畫家、社會政治諷刺作家,也是一位畫家。他的畫作種類繁多,既有小規模的風俗場景和「交談畫」(conversation pieces,譯註3),也有真人大小的肖像和歷史畫。《腓迪南向米蘭達求愛》(Ferdinand courting Miranda,選自威廉‧莎士比亞的《暴風雨》第一幕第二場)展現了癡情的拿坡里王子與《暴風雨》(The Tempest)女主角的初次相遇。

米蘭達與被流放的魔術師父親普洛斯彼羅(Prospero)住在遙遠的地中海小島上。畫中,普洛斯彼羅在米蘭達的右邊,他的奴隸卡利班(Caliban)在米蘭達的左邊。一隻蝙蝠在卡利班的頭頂盤旋;卡利班將一隻鴿子踩在腳下,象徵他對這對戀人的威脅;精靈愛麗兒正在頭頂奏樂。英國藝術與文學權威專家羅賓‧西蒙(Robin Simon)教授說:「我們知道霍加斯直接研讀了莎士比亞的劇本,因為在當時,《暴風雨》只以音樂劇的形式上演過,其中並沒有出現這一場景。」

這幅18世紀的小型歷史畫是已知最早描繪莎士比亞戲劇場景的畫作之一,也是霍加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收藏此畫的英國國民信託基金會(The National Trust)介紹說,這是藝術家想像中的「暴風雨」場景,而不是該段落在舞台上的表現。霍加斯希望開創一個英國歷史畫派,而沒有甚麼比莎士比亞更「英國」了。

這幅畫於1766年由霍加斯的一位贊助人買下,此後一直懸掛在約克郡的諾斯特爾修道院(Nostell Priory),並透過贊助人的家族傳承下來。2002年,當時的主人有意出售它,多虧了英國藝術基金(Art Fund)慈善資助,這幅作品得以留存在英國,繼續公開展出。

哈姆雷特

約翰‧埃弗雷特‧米萊斯(John Everett Millais)約1851年創作的《奧菲莉婭》(Ophelia),布面油畫,76.2 cm×111.8 cm,倫敦泰特不列顛美術館藏。(公有領域)
約翰‧埃弗雷特‧米萊斯(John Everett Millais)約1851年創作的《奧菲莉婭》(Ophelia),布面油畫,76.2 cm×111.8 cm,倫敦泰特不列顛美術館藏。(公有領域)

19世紀中葉,隨著拉斐爾前派兄弟會的成立,英國藝術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該團體從中世紀和早期文藝復興藝術中汲取靈感,在維多利亞時代倡導創作具有自然主義純粹性、精緻入微的細節、瑰麗色彩及詩意象徵的藝術作品。

約翰‧埃弗雷特‧米萊斯爵士(Sir Joh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是拉斐爾前派創始人之一。他在藝術生涯早期創作的油畫《奧菲莉婭》(Ophelia),可以說是史上鼎鼎大名的莎翁戲劇題材畫作。畫中描繪的場景取自《哈姆雷特》(Hamlet)第四幕第七場。

在哈姆雷特王子解除與奧菲莉婭的婚約並殺死她的父親後,她外出採花,從一棵柳樹上跌入溪流而溺水。然而,她真正的死亡並沒有在舞台上呈現,這讓藝術家們有了更大的想像空間。

約翰‧埃弗雷特‧米萊斯畫作《奧菲莉婭》局部。(公有領域)
約翰‧埃弗雷特‧米萊斯畫作《奧菲莉婭》局部。(公有領域)

米萊斯花了幾個月的夏日時光,坐在薩里郡的一條河邊,透過仔細觀察,得以在《奧菲莉婭》中讓自然世界纖毫畢現。畫中的植物具足象徵意義,原劇本中也提到許多植物:向著奧菲莉婭俯下來的垂柳,象徵被遺棄的愛情;柳枝旁的蕁麻代表痛苦;漂浮在她右手旁邊的雛菊代表著純潔;飛燕草代表她的悲傷;紫羅蘭代表忠誠與貞潔;三色堇暗示著未完成的愛;罌粟則代表死亡。所有這些都有準確的植物學細節描繪。

米萊斯的兒子後來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位植物學教授無法帶學生去郊外,於是帶他們去看這幅畫,認為畫作的信息量不亞於親眼看到的自然世界。

1852年冬,米萊斯在畫室創作這幅畫時,以伊莉莎白‧西達爾(Elizabeth Siddal)為模特塑造了奧菲莉婭的形象。她身著古雅的銀色刺繡長袍,在以蠟燭取暖的浴缸裏一連擺了幾個小時的姿勢,蠟燭時而熄滅,導致水溫過低,使她生了病。西達爾堪稱拉斐爾前派的繆斯女神,後來嫁給了該畫派創始人之一但丁‧加布里埃爾‧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而她本人也是一位藝術家和詩人。

但丁‧加布里埃爾‧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60年為西達爾創作的結婚肖像《紅心王后》(拉丁文Regina Cordium,意即Queen of Hearts),木板油畫,25.4 cm×20.3 cm,南非約翰內斯堡藝術館藏。(公有領域)
但丁‧加布里埃爾‧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60年為西達爾創作的結婚肖像《紅心王后》(拉丁文Regina Cordium,意即Queen of Hearts),木板油畫,25.4 cm×20.3 cm,南非約翰內斯堡藝術館藏。(公有領域)

泰特美術館今年舉辦的展覽「羅塞蒂一家」(The Rossettis)重新評價西達爾的作品,也探討了她身為模特兒的藝術影響。對某些人來說,展覽中最吸引觀眾的就是米萊斯的《奧菲莉婭》,這幅作品自首次公開展出以來就備受讚譽。1852年的《紀事晨報》(The Morning Chronicle)寫道:「米萊斯先生的天賦正在萌發、成為毋庸置疑的天才……《奧菲莉婭》的獨創性令人震驚。觀賞者驚歎於其非凡的處理手法,再看一眼就會被吸引,沉思片刻就會入迷。」

安東尼與克里奧佩特拉

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Lawrence Alma-Tadema)1885年創作的《安東尼與克里奧佩特拉的會面:公元前41年》(The Meeting of Antony and Cleopatra: 41 B.C.),面板油畫,65.4 cm×91.4 cm,私人收藏。(公有領域)
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Lawrence Alma-Tadema)1885年創作的《安東尼與克里奧佩特拉的會面:公元前41年》(The Meeting of Antony and Cleopatra: 41 B.C.),面板油畫,65.4 cm×91.4 cm,私人收藏。(公有領域)

在維多利亞時代,最主要的傳統藝術風格是學院派藝術。藝術從業者在歐洲的藝術學院接受訓練,創作古代古典世界(希臘羅馬時期)和歷史主題的場景。出生於荷蘭的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爵士(Sir Lawrence Alma-Tadema,1836─1912年)於1870年定居倫敦,是當時最著名、最受歡迎的學院派藝術家之一。其專長是透過對考古學細節和質感的精確描繪,使奢華的昔日栩栩如生,這得益於他一絲不苟的學術研究、精湛的繪畫技巧和絢麗的色彩運用。

《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的會面:公元前41年》(The Meeting of Antony and Cleopatra: 41 BC)是阿爾瑪-塔德瑪的代表作之一,此畫於2011年在蘇富比拍賣行以2,920萬美元的驚人價格售出,遠超300萬─500萬美元的估價。它展現的是莎翁戲劇《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的第二幕第二場,追摹了劇中主人公的首次邂逅。

二人在歷史上的真實會面,是古代最著名的事件之一:克里奧佩特拉(中文稱埃及豔后)在凱撒遇刺前是其情人;凱撒的復仇者之一、羅馬帝國後來的統治者馬克‧安東尼召見她,要她回答關於對他忠誠的問題。她的出場令安東尼感到目眩神迷,這是她為展示其帝國的驚人財富而策劃的一場盛會。正如史黛西‧希夫(Stacy Schiff)在傳記小說《埃及豔后》(Cleopatra: A Life)中所寫,這個真實故事「將引出莎翁最富麗的詩篇」。

佳士得拍品圖錄指出,在阿爾瑪-塔德瑪的時代,《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一劇經常在倫敦舞台上演出。除了以繪畫還原莎翁戲劇場景外,阿爾瑪-塔德瑪也為其劇作的重要演出設計布景和服裝。

這幅畫複雜的構圖,這是阿爾瑪-塔德瑪作品的特色──是以一系列對角線和水平線為基礎。這有助於觀眾的視線在敘事中穿梭,在目光轉移之前吸收每個細節。莎士比亞台詞中的景象、聲音和氣息,如駁船、金色緞布、吹笛手和花朵的香氛,都被阿爾瑪-塔德瑪華麗地還原出來,還有細節精確的埃及象形文字銘文、珠寶、傢俱和裝飾圖案。畫家對場景和道具的安排,巧妙地為故事情節搭建了舞台。克莉奧佩特拉迷人的姿勢和衣著,讓安東尼驚歎又著迷。19世紀一位評論家認為這幅畫「冠絕群倫」(second to no work)。

以圖畫形式展現「吟遊詩人」(指莎士比亞)的文學藝術,有著悠久而豐富的歷史。由此產生的藝術作品,將莎翁文學栩栩如生地展現在人們面前,讓人們以視覺方式來理解這些文字。除此之外,追求這一主題的偉大藝術家們也創作出了蔚為壯觀的畫作,至今仍吸引著公眾的目光。#

譯者註:

【1】「埃文河的吟遊詩人」(The Bard of Avon),也簡稱「游吟詩人」,莎士比亞的別稱,因莎士比亞出生並安葬於埃文河畔的英國斯特拉特福(Stratford)。

【2】喬治時代(Georgian),指大不列顛王國漢諾威王朝1714─1837年間的時期,期間四位名為喬治的國王,即喬治一世至喬治四世連續在位。

【3】交談畫(conversation pieces)是流行於18世紀英國的非正式群像,尺寸較小,通常刻畫室內或花園中的一家人或一群朋友。

原文Staging Shakespeare in Painting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作者簡介:米歇爾‧普拉斯特里克(Michelle Plastrik)是一位藝術顧問,居住在紐約。她撰寫的文章涵蓋藝術史、藝術市場、博物館、藝術博覽會和特別展覽等一系列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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