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

觀看破曉與日出。

淡粉紅與紫色的天空,緩緩變成水仙黃與白,陽光流瀉至山峰之間的隘口,進入優勝美地穹丘,使得這些地方的邊緣如火燃燒;中間地區銀冷杉尖塔般的樹頂沾染光芒,營地旁的樹林在燦爛日光中興奮不已。

萬物甦醒,歡欣鼓舞;鳥兒與無數的蟲子開始有了動靜,鹿悄悄退到灌木叢裏的濃密枝葉中;朝露消失,花朵張開花瓣,每一個脈搏皆有力跳動,所有生物細胞歡歡喜喜,連岩石似乎也充滿生命力。

眼前景致宛若人臉般容光煥發,充滿熱情,而藍色天空在地平線處已泛白,宛如一朵巨大的花靜靜彎腰,籠罩一切。

大約中午,巨大的積雲和往常一樣逐漸在森林上方聚集。從中傾瀉而下的暴雨,是我見過聲勢最驚人的。銀色的之字形閃電光芒宛若長矛,長度更勝以往,而雷聲之大令人震撼,熱烈碰撞、密集發生,以強大的力量說話,彷彿每次雷擊都會粉碎一座山,但或許只有幾棵樹被擊碎;我在附近散步時,總會看見地上散落著遭雷擊的樹木。

終於,清晰的雷鳴被低沉的聲響取代,越漸模糊,朝雷聲迴盪的山坳遠去,那裏似乎歡迎雷鳴回家。之後又是一聲聲的轟然雷鳴接踵而至,接下來雷霆萬鈞的雷擊,或許會將巨大的松樹或冷杉從頭到尾劈成長條與裂片,往四面八方散落。

現在雨來了,同樣氣勢宏偉地以流動的水幕罩住高山與低谷,透明的薄膜宛如一張皮膚,放在大地崎嶇的結構上,讓岩石閃亮發光,並在壑谷集合,湧入溪流,讓它們以震天吶喊呼應雷聲。

追溯一滴雨水的歷史多有趣!從地質學來看,最初的雨水滴落在沒有葉子、初新生的內華達山脈地景,並不是很久以前的歷史。這些落下的雨水和當初大不相同!

陣雨開心落在美麗的荒野,每一滴雨落下之處莫不迷人—山巔、閃亮的冰河河道、巨大平滑的穹丘頂、森林與花園、長著灌木的冰磧土上;雨水濺起水花、閃耀、啪嗒作響、洗滌四下。

有些來到高處覆蓋白雪的山泉,增加豐沛的儲量;有些來到湖邊,洗淨山之窗,拍拍平滑如玻璃的湖面,掀起波紋漣漪、泡沫與水花;有些進入大小瀑布,彷彿急於想加入它們的舞蹈與歌聲,激起更細緻的水花;山中快樂的雨滴既幸運又努力,每滴都是高處的瀑布,從雲中的懸崖與凹地,落到岩石間的絕壁與凹處,從天空霹靂隆隆之處,來到瀑布水聲轟轟之處。

有些落入草原與沼澤,悄悄爬進看不見的草根中,溫柔躲藏起來,宛如置身巢中;雨滴滑動、四處滲透,搜尋與找到分派的工作。

有些從樹林的尖塔落下,從閃亮的松針之間篩下,彼此輕輕呢喃著平安與鼓勵。有些雨滴的快樂目標是在礦石晶體側邊發光—石英、角閃石、石榴石、鋯石、電氣石、長石—打在金塊結晶,以及歷經長途旅行而磨損的天然金塊上;有些發出低而頓的咚咚鼓聲,落在藜蘆屬、虎耳草屬、杓蘭屬的寬大葉子上。

有些快樂的雨滴直接落入花萼中,親吻百合的唇瓣。無論還得走多遠、要裝多少容器,都同樣悉心填充:有的是小到看不見的細胞,有的容器裝半滴水就滿了,有的則大如山間的盆地湖。

在備受祝福的雨水中,每一滴雨都是湖與河、花園與樹林、山谷與山嶺的銀色新星;大地擁有的一切,都反映在雨滴晶瑩剔透的深處;雨滴是上帝的使者、天使送來的愛,雨的氣象萬千與展現的力量,使得人類最卓越的表演顯得微不足道。

暴雨結束,天空清朗,最後一波雷鳴消失在山巔。雨滴在哪裏—那閃亮的線條變成甚麼了呢?有些藏在長著翅膀的水蒸氣中上升,速速返回天空;有些進入植物中,爬到看不見的門戶,來到細胞的圓形房間中;有些鎖在冰晶裏;有些在岩石結晶體中;有些在冰磧石的孔隙裏,保持小小的泉水流動;有些隨著河流踏上旅程,加入汪洋這更大雨滴中。

從一種形態轉化到另一種形態,從一種美變換成另一種美,雨滴持續改變,從不休息,悉數帶著愛的熱忱加速,與星辰一同唱出永恆的創造之歌。

奇特經驗 八月二日

多雲、陣雨,與昨日相仿。整日在北穹丘素描,直到下午四、五點。我全心沉醉於優勝美地的美景,設法畫下每棵樹、每座岩石的所有線條與特色。在毫無預警之下,心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念頭:我的朋友威斯康辛州立大學的巴特勒(J. D Butler)教授就在下方的山谷。

我一心一意只想見他,那股令人驚訝的興奮之情,宛如他突然碰了我,要我抬頭看。我不假思索便放下工作,從北穹丘西面的山坡奔下,沿著谷壁邊緣尋找一條通往底下的路。

我來到側面的一道峽谷,從綿延不絕的樹木與灌木叢來看,認為這裏應可通往山谷。雖然時間已晚,我立刻開始往下,彷彿被難以抵抗的力量拉著走。

但過了一會兒,常識阻止我續往前行;待我找到旅館時天早已黑,訪客已入睡,沒有人認識我,我的口袋空空,甚至連外套也沒穿。因此,我迫使自己停下腳步,恢復理智,要自己別在黑暗中尋找朋友—我只是有一種奇特的心靈感應,認為他就在那裏。

我拖著身子穿過森林,返回營地,但是明早就下山找他的決心未曾動搖。

我從未有過如此難以解釋的念頭。多日來,我坐在北穹丘,要是有人在我耳邊悄悄說巴特勒教授在山谷,我肯定無比詫異。當我離開大學時,他說道:「約翰,與我保持聯絡,我要看你發展事業。答應我,一年至少寫一封信給我。」

七月我在山谷的第一處營地,曾收到他五月時寫的信。他在信中說,今年夏天可能造訪加州,盼能見到我。不過,他並未提到見面地點,也未說明他可能循哪條路來,加上我整個夏季身處荒野,絲毫不抱相見的期待,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這天下午,他似乎親自從我面前飄過。

明天答案就會揭曉;無論是否合理,我都認為應該走一趟。

(未完,下周續)

~節錄自《我的山間初夏》/臉譜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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