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總理李克強突然離世以來，圍繞其死因眾說紛紜，習近平中央在如何舉行葬禮、葬禮的儀式和規模、是否成立治喪委員會，以及是否解刨驗屍等問題上的躲閃，展示出中共高層內部深刻的分裂，和紅朝末日的衰亡景象。有趣的是，雖然許多海外的分析人士，包括許多日夜期盼中國出現新一輪民主運動、群眾革命推翻中共暴政的人們，都預言在中共嚴密監控和高壓統治的今天，大規模的民眾運動不會像四五或六四那樣發生。但中國民眾的反應，也讓人們跌破了眼鏡。中共不讓去天安門廣場，北京人就去天壇公園；上海不准許自發的公開悼念，人們就用鬼節的裝飾表達心聲；政府不讓舉白紙，人們就把白紙穿在身上；李克強老家的哀悼人群和留下的黃花，300萬人次的規模，讓人們感到欣慰，也讓中南海感到揪心。

對於李克強的評價，平心而論，他身為總理的政績確實乏善可陳。當然這位北大校友是經濟專家，聰慧過人，能力超群；不能施展才華為國民服務，主要是頭頂的太上皇掣肘，加上中共政權一直在掏空中國經濟以中飽共產黨的私囊，甚麼人在總理的位置上也難以施展。李克強最可圈可點之處，是他多多少少說了些真話。從克強指數到克強經濟學，用發電、運輸、和放貸來估計經濟，戳破了中國經濟的假象。後來的人均收入三萬、六億人月入不到一千，無奈的地攤經濟，更是戳破了習共中央的盛世謊言。

李克強身後的紀念活動中，中國民眾再次體現出了筆者稱之為「良相情結」的現象、稱李克強為「人民好總理」等讚譽之詞。中共國的國務院總理，在官階和職責上，應該最接近中國歷史上的「宰相」或「丞相」。而中國自古以來，在士大夫和知識份子階層，一直有「不為良相，願為良醫」的志願。這應該是儒家的學而優則仕，以及「窮則獨善其身，而達則兼濟天下」原則的展現。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出自於儒家經典著作《孟子》的《盡心章句上》。 意思是一個人不得志的時候，就要潔身自好，注重提高個人的修養和品德；而一個人在得志顯達的時候，就要想著把善發揚光大，有懲惡揚善之意。就是說，人當上了宰相，要好好的服務民眾，當不上呢，作為良醫治病救人也不錯；再不濟，也要懷著善念好好的做人。要是現世的人們都能夠做到這三點，我們的世界就不會如此的不堪。因為太多的人要為個人名利去爭官位，為個人的利益去當醫生，當不上宰相和醫生了也心不甘、情不願，苦苦相鬥一生，造業無數，完全喪失了善念。

中國歷史上，宰相是輔佐君主總攬全國政務的最高行政長官，宰是主持的意思，相是輔佐的意思。皇帝之下最高的政務官員，還不都稱為「宰相「。相當於總理或宰相的，在商周時是太宰、卿士；在春秋戰國時是正卿、相邦；在秦漢時是相國、丞相、三公、錄尚書事；三國時是三公、相國 、尚書令、丞相；隋唐時則是尚書令、尚書僕射、侍中、中書令；宋朝時是尚書左右僕射、太宰、少宰、左右丞相；元明時是中書令、中書右左丞相、內閣大學士；清朝先是議政大臣、殿閣大學士，後來是軍機大臣和內閣總理大臣。雖然有這麼多的稱呼，在中國老百姓看來，最常見和被廣泛接受的，似乎還是宰相和丞相，或者就是「相」，出將入相的相。

「不為良相，願為良醫」的說法，來自宋代名儒大家範仲淹。中國古代的仁人誌士、儒士醫者，都有「惠民濟世」的思想，認為仁愛之心可以治理朝政，也可平天下。將善良和仁愛傳播到世人心中，可以使家庭和睦、社會有序、國家長治久安。

「不為良相，願為良醫」的人生哲學真正優秀的地方在於，不讓人們千軍萬馬過小橋似的都爭著去當官，當不上也可以行醫、救人、助人，可以實現個人理想。這其實跟美國當代的社會制度很相似，社會開放了許許多多的成功之道，讓人們可以達到個人成功，可以獨善其身，也可以兼濟天下。美國也有很多的國會議員、政府高官前半生就是醫生、教師、或律師，他們從高位退下來之後仍然可以去當醫生、教師、和律師。

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十位宰相，第一位應該是管仲，作為春秋時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軍事改革家，以其卓越的謀略輔佐齊桓公成為春秋第一霸主。管仲的「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令當今缺乏禮節、不知榮辱的中國社會為之汗顏。管仲之後，除了最有爭議的宰相–北宋神宗的王安石，其他從秦朝名相李斯，西漢名相蕭何，蜀漢名相諸葛亮，大唐名相魏徵，北宋名相寇準，元代名相耶律楚材，明朝宰相張居正，到清朝名相曾國藩，都名垂青史，為世人所頌揚。

中國人因為儒家的傳統和歷史的積澱，良醫良相的理念，在筆者看來，鑄成了一種「良相情結」。國人喜歡良相，不管是文學作品還是現實中的，如甚麼宰相劉羅鍋、宰相寇準、宰相魏徵，和男女老少都喜歡、輔佐劉禪的諸葛亮，再到清朝的曾國藩。說起曾國藩，許多人記得他的「屢敗屢戰」，但這位晚清名臣，無論是毛澤東還是蔣介石，都不約而同的推崇備至。毛澤東說「愚與近人，獨服曾文正。」蔣介石將曾國藩佩服的五體投地，說他「平生只服曾國藩，」將曾國藩奉為完人。因為不管是良醫、良相，都是對社會有極大益處的。

中共的國家體制，不倫不類，是中國共產黨專制下的獨裁政體，勉強可以算是一種扭扭捏捏的元首制，由首相（總理）負責政府事務。中共的元首（國家主席）下的總理，不得不忍辱負重，得不到完全的榮耀，卻要背負全部的責任，像個惡婆婆下的小媳婦。中共用「人民總理」這個詞，迷惑了很多人。中共國的總理，其實只是「中共的總理」，是中共專制政府的總管家，還真的與人民無關，因為中共的總理只對總書記負責。

中國人在宰相情結、良相情結之下，以前的人們，崇尚善良和愛民的皇帝，但也不敢輕易對暴虐的皇帝表示反抗和不滿，因為皇上惹不起，會砍你的頭；現時的中國民眾，因為中共的暴政，不敢對習皇上表達憤怒，也是害怕惹不起。中國人的良相情結，讓中共的當朝皇上們，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到習近平，都心懷嫉妒、嚴加提防。毛澤東對周恩來，鄧小平對趙紫陽，習近平對李克強，都是同樣的心態。

中共統治的70年中，一一數過來，當過中共總理的人，有那麼七、八位。除了李鵬這樣因為六四事件、華國鋒這樣窩窩囊囊的兩個，中國百姓對其他人還都挺寬容的。原因在於，一方面是中共官方洗腦宣傳，一方面是他們做的事情比較具體實在一些，比較接近民間，少了些政黨色彩，所以，很容易取得人們的諒解和支持。但當今的中國人，卻被大量的灌輸了熱愛「人民總理」、「人民總理人民愛」的情懷。為甚麼有「愛總理」的情結呢？並且「熱愛人民總理」，常常被引導到愛黨、愛國的圈套之中。難道不是中共狡猾的把對良相的尊崇，移花接木，偷偷轉移到了中共的政府總理身上了呢？

「良相情結」在中共治下，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它變成了一種寄託，一種另外的宣洩渠道，一種沉默的對當朝發洩不滿的方式。這就是為甚麼即使後來人們才知道周恩來的陰險毒辣、但當時的人們卻有很多發自內心的懷念，很大一部份是這個原因。一個政績確實沒有那麼卓著的總理，得不到官方的承認和追認，但得到民眾的紀念和懷念；一束束悼念李克強的鮮花，是中國民眾對共產政權的控訴。中國人的良相情結，如今已經化身為直面暴政時的一種善念；而善念的聚集，就是對中共的無情、無義、殘酷、和暴政的埋葬和瓦解。#

（謝田博士是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艾肯商學院的市場學教授暨約翰奧林棕櫚講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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