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研究員：維繫中國養老基金運作的三條路都被堵

隨著人口老齡化，中國正面臨著一個令人生畏的問題，即誰來承擔龐大的養老支出。專家表示，維繫中國養老金運作的三條路都被堵死。

華盛頓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告訴連線中國（the Wire China）說，面對人口和養老金危機，北京沒有甚麼好的選擇。他說：「最終，當局要麼削減福利，要麼提高繳費率，要麼推遲退休年齡。」

「這就是他們擁有的三種政策工具。到目前為止，他們甚麼也沒做。」拉迪說。

在2021年的全國人大代表大會上，養老金問題首次被官方政府工作報告提及，會前官方媒體更是造勢說，社會保障和養老金是大會前的第二大重要話題，僅次於法治。

《華爾街日報》當時的一篇評論文章說，中共官宣說養老金的內容不重要，但它將此當一個問題提出，這個很重要。

文章說，在全球都忙於應對COVID-19大流行以及恢復經濟時，中國是唯一在考慮養老金改革的地方。為甚麼要承擔養老金風險？因為北京沒有選擇。中國將未富先老，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這對各地政府來說，是一個政治問題。

「老年人普遍貧困的前景有可能成為中國共產黨的生存威脅，因為是黨先用獨生子女政策製造了這場危機。這項政策已經摧毀了無數人的生命，也代表著中國社會從內部開始的腐爛。」文章說。

到2020年底，中國的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簡稱社保基金）資產超過4,000億美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之一。但養老金規模跟人口總量以及經濟體量GDP卻極不相稱，「未富先老」成為中國養老金能否持續下去的關鍵挑戰。

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表示，中國是一個GDP大國，卻不是一個養老金大國。從中國GDP和養老金分別佔全球GDP和全球養老金的比重來看，相差懸殊。中國GDP總量世界第二，佔全球GDP的16.3%，但中國各類養老金佔全球養老金比重僅為2.8%，與中國經濟總量排名第二的地位很不匹配。

上海財經大學公共經濟與管理學院研究員張熠2020年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也說，從絕對規模來看，中國是養老儲備最大的國家之一。如果換算成國民人均，這樣的規模還是遠遠不夠的。無論是國家、企業和個人，都需要對未來老齡化所帶來的養老收支壓力進行更多的儲備。

按照可比口徑，中國2019年各類養老金佔GDP的比重是11.7%，遠低於OECD（經合組織）國家的平均值。2019年OECD的36個成員國中，養老金佔GDP比重平均為49.7%，有8個國家超過100%。其中丹麥為198.6%、荷蘭173.3%、加拿大155.2%、美國134.4%。

從人口結構的變化來看，中國有限的養老金儲備難以應對不久之後的老齡化高峰。中共智庫社科院在2019年的一份報告中說，2019年由接近2個繳費者來贍養一個離退休者，而到了2050年則幾乎1個繳費者需要贍養一個離退休者。

中國國內媒體在2019年紛紛警告說，養老金到2035年有耗盡累計結餘的可能性，養老金照這麼花下去，沒等80後退休就會花光。

與主要投資於美國政府證券的美國社會保障信託基金不同，中國社保基金最大的一個不同是，它被允許投資於股票和股份。

華盛頓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告訴連線中國（the Wire China）說，中國社保基金不斷擴大的赤字可能推動了當局允許它投資基金和股票的這一決定。

「我認為，他們資金短缺，認為如果繼續把少量盈餘僅僅投入到政府債券中，他們將越來越被落下，越來越沒有能力滿足對中國工人承諾的退休福利。」他說。

「所以他們決定承擔更多的風險，同時也希望能獲得更高的回報。」拉迪說。但最近幾年，中國股市波動劇烈，養老金並沒有從中得到預期的回報。

在2015年中國股市暴跌之後，社保基金成為國家控制的金融機構救市「國家隊」的一部份，這些機構購買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股票，以支撐股價。這支國家隊還包括中國證券金融公司和投資公司中央匯金投資，一度擁有大陸股市約6%的份額。

從過去20年來看，即使國家社保基金的資產穩步增長，也不能緩解中國人口老年化人口對養老金製度帶來的壓力。

為了支撐國家社保基金的財政，北京在2017年宣布了一項新政策，要求大中型國有企業將其10%的國有股權捐贈給該基金，使其能夠從國有企業的紅利中獲得收入。

此事進展緩慢，因為事實證明，政府部門不願意放棄其在國有企業的股權收入，特別是在地方一級政府。一直到2021年，財政部才宣布，93家中央管理的國有企業價值約2,600億美元的股份已被轉移到國家社保基金。

但是專家警告說，國有企業的紅利支付可能少得令人吃驚。

彼得森研究所的研究員黃天磊分析了2020年國有企業的紅利後說：「中央企業過去向國家交出的紅利很少，遠遠低於中央政府的要求。」

「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國家社保基金可能無法從這麼多巨大的中央國有企業獲得很多好處，股權轉讓計劃可能會變得有些毫無意義。」

當局正面臨著提高中國退休年齡的壓力，中國設定的退休年齡一直是世界上最低的國家之一，女性為50至55歲，男性為60歲。

因提高退休年齡的想法在中國極不受歡迎，中共政府多年來也一直在拖延這一變化。部份原因是，提高退休年齡有可能進一步阻礙工作年齡的成年人生育，而此時中國的出生率已經大幅下降。

另外一方面，北京近幾年推行的引入退休儲蓄帳戶試驗，希望另闢途徑、從老百姓口袋中再多吸納養老金的做法也不可能成功。

因為中國負債纍纍的經濟能否經受住房地產投資的輪換，過去這些投資推動了房地產的價格，而房地產又是大量企業和個人借款的抵押品，無人能知道結果。

分析認為，目前的共產黨國家經濟，無論從收益還是從投資者安全的角度來看，都無法在引入法治和私營部門公司治理，這使得金融市場難以成為退休儲蓄的可行目的地。

拉迪說，面對人口和養老金危機，目前只有削減福利、提高繳費率或推遲退休年齡這三種政策工具，但這三條路都顯示受到阻礙。

「北京沒有甚麼好的選擇。到目前為止，他們甚麼也沒做。」拉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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