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許多來自香港的民主活動人士向加拿大媒體講述了自己在加拿大受到中共特工的騷擾和威脅，他們表示中共治下的香港已經失去了價值觀，而香港人不是中共的華人。

「我們知道你在哪裏。我們是來抓你的。」王卓妍（Cherie Wong）拿著溫哥華酒店房間電話聽到另一端的人多次重複這樣的威脅，直到她掛斷電話，她驚呆了。

那是在2020年1月，作為加拿大香港聯盟執行總監的王卓妍從多倫多前往溫哥華，舉辦了一系列有關即將成立的親民主團體的活動。

出於謹慎，王的房間預訂的名字是聯盟的另一位成員，但他們還是找到了她。王指的他們是中國共產黨的特工。

王說：「活動兩天後，我早上很早的時候在酒店座機上接到一個電話，說『我們知道你在哪，這是你的房間號，我們來抓你的。』」

她在接受CTV新聞採訪時說：「當他們不斷重複相同的話後，我掛了電話，坐在那裏渾身不停顫抖，沒有眼淚，沒有尖叫，只是一種平靜，無聲的恐慌充滿了我的身體。」「我現在仍能感到當時的自己有多恐懼。他們知道我在哪裏……那一刻只是恐懼。」

王是遭受中共在加拿大活動的特工騷擾和威脅的許多香港人和其他東亞僑民中的一員，自從2019年香港發生民主抗議活動以及隨後反對香港《國家安全法》以來，這種威脅一直在加劇。

近年來，加拿大官員們採取了罕見的措施，直接將中共標記為加拿大的「重大擔憂」，情報機構的報告也描述了中共在加國的運作情況。

但是對王卓妍和其他活動人士來說，他們的日常生活受到中共的嚴重影響，他們的安全，以及家人和朋友在海外的安全都直接受到影響。

「灰色地帶」

王說，在過去的一年中，香港活動人士受到代表中共政府行事的特工和個人的「無數次騷擾、網絡攻擊和身體衝撞」。

王說：「在很多時候，我們確實試圖尋求執法部門的幫助，但我們被部門之間轉來轉去。我們被告知撥打911，我們與當地警察取得聯繫，然後他們說這是外交政策問題，然後把我們送到加拿大騎警，後者說他們無能為力，他們把我們送到了加拿大安全情報局（CSIS），然後情報局將我們送回到當地部門。」

王說，在部門和機構之間「四處求助」的經驗讓人感覺沒有人在乎。

她說：「我認為這些機構都不具備處理外國騷擾活動的能力，這些案件通常不是刑事犯罪，但它們處於灰色地帶，介於刑事騷擾和民事糾紛之間。但這種騷擾實際上是針對人權活動家的，活動家正遭受苦難。」

前加拿大安全情報局分析師、卡爾頓大學國際關係副教授斯蒂芬妮·卡文（Stephanie Carvin）表示，加拿大人一直是外國干涉的目標。

「加拿大長期以來一直存在受到外國影響的問題，已經發生了數十年，不僅來自中國，而且我認為我們並沒有真正的基礎設施來處理這樣的問題，因為我們一直將其視為外國問題。」卡文在接受CTV的電話採訪時說。

「我們看到這種情況已經很多了。」卡文繼續說道，「針對藏人、針對加拿大的維吾爾人，現在我們又看到針對香港維權人士。」

多倫多香港人行動小組成員李美美（Mimi Lee，音譯）說，她在2019年多倫多市政廳前參加抗議活動後被人跟蹤。

李說：「所有警員已經離開，我一個人去開車。我覺得那個人在跟著我，所以我不得不跑來跑去，試圖擺脫。」她沒有報警，因為她「沒有證據」，而且轉身拍照跟蹤者實在「太可怕了」。

哈利法克斯兩名香港民主團體成員因擔心遭到報復而不願透露姓名，他們也談到了他們在加拿大境內生活的恐懼。

一位成員說，他們曾試圖向哈利法克斯警察和當地國會議員尋求幫助，但「很難描述為甚麼有人要騷擾你以及為甚麼你成為攻擊對象。」

該成員描述2019年參加哈利法克斯親香港民主集會時，他們大約八名抗議者組成的小組被「50至60名」支持中共的反抗議者「包圍」。

「在至少八個小時內，（他們）在唱中國（中共）國歌，向我們叫罵並拍下我們的照片。」這位成員補充說，後來在微信等網上發佈的消息和文章中，親民主團體被稱為「分裂主義者」，而大陸團體正「改正」他們的「思想」並顯示「中國有多麼好」。

這位成員指出，他們並不認為所有在支持民主集會上支持中共的人都是中共特工。

卡文說，類似的情況對於執法人員來說很難以恐嚇的方式進行調查，因為「如何證明某人是出於秘密的外國影響力的動機」？但是，卡文同意，中共的「外來干涉」通常是在「活動人士參加的集會」中實施的。

哈利法克斯另一位香港成員曾返回香港參加2019年的民主抗議活動，表示回加拿大後他們擔心被監視，並且在抗議時不會在公開場合露面，因為他們害怕被發現。

王、李和其他接受CTV採訪的活動人士都提到有「旁觀者」參加民主抗議，這些人拍攝活動人士的照片或特寫照片，中共使用這種方式向海外親屬施加壓力。

李說：「自從香港頒佈《國家安全法》以來，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人對自我審查。他們擔心自己的朋友和家人會受到影響。」

李說，拍照的人「很可能是在為中共工作，他們想製造恐怖」。

在加拿大過著雙重生活

李說，香港人在加拿大都過著雙重生活。「我們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在加拿大生活，但我們又過著第二人生，關切我們所來自的香港發生了甚麼。」

卡文說，當涉及到恐嚇時，外國政府最成功的策略之一就是讓「人們感到非常孤獨」，「他們覺得沒有人可以求助，那種孤立的感覺使他們更加脆弱。能做的最好的就是與警察聯繫，但這些威脅通常來自海外，因此執法人員幾乎不能做甚麼。」

王說：「我在加拿大不安全。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我自己的安全，當我向香港的家人發送短訊時，我擔心該短訊中有內容會危害家人安全。」

她還表示，她認識的活動人士在海外街頭遭到毆打，因為他們「獨自一人回家」。「我恐怕會發生這種情況，我不認為警察或政府可以保護我免受這種暴力襲擊。」

儘管生活在加拿大，王說像她這樣的活動人士還是害怕出門抗議，因為一旦他們的照片被拍攝，就有人「拜訪」他們在香港的家人，「他們會說『你的堂兄，或者你的女兒參加了這次抗議活動，你應該告訴他們停下來』。」

獵狐行動目標已經改變

活動人士們所描述的這些恐嚇策略是中共特工為執行「獵狐行動」（Operation Fox Hunt）等任務的一部份，該行動至少從2015年開始進行，由北京公安部負責。

獵狐行動最初是中共反腐敗鎮壓行動的一部份，目的是追捕「腐敗」的黨派官員，他們成群結隊地逃離了大陸。

但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於2020年10月表示，行動的核心已發生變化，目標轉為被視為對中共政權構成威脅的全世界的中國人。

遭綁架的愛國主義

李說，加拿大香港人面臨的部份壓力來自中共的信息：即不管他們的護照是何國籍，他們首先都是「中國人」。

李說：「如果加拿大政府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保護我們免受中共的影響，那麼即使我們不在中國大陸，你也會看到中共政府如何有效地『統治』全球。」

安省社區家庭服務執行董事王安娜（Anna V. Wong）表示，中共傳達的「首先是中國人」的信息是該黨為證明其在香港和加拿大採取行動的理由正當。

「通過向某人強加一個身份，這是要向他們表明這個（國家）不安全，他們希望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屬於他們。」王安娜說，並補充說她是在香港出生的加拿大人。

她說：「我不認為自己是中共的華人，這是愛國主義被綁架的過程。」

在中共全球傳播的信息中，有一種在香港新的政治和社會格局內打擊雙重國籍的現實。

加拿大全球事務部表示，2月，在香港被囚的加拿大和中國雙重公民最近被迫在兩個國籍之間進行選擇，這是中共一段時間以來使用的戰術的升級。

英國宣佈對持有英國國民（海外）護照的香港人實行特殊的公民身份途徑後，中共採取了報復行動，迅速取消了特別發行的護照作為有效旅行證件。

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在2月還確認，根據中國國籍規定，香港不承認雙重國籍，這意味著具有雙重國籍的香港人不再有權獲得外國領事援助。

加拿大全球事務部建議，任何尋求香港政府幫助的雙重國籍的人都不要將自己標識為中國人，而應「隨時向當局出示加拿大人身份」。

中共駐渥太華大使館沒有回答活動人士提出的具體指控的問題，只對CTV做出了單方面回應，「這樣的指控根本沒有事實依據，只是自我炒作和惡意誹謗，試圖破壞香港、新疆和西藏的繁榮與穩定。」

許多來到加拿大的香港人仍在為自己與香港道別的複雜感情中苦苦掙扎，他們說，在中共的統治下，這個地方已不再為人們所認可。

「我可以肯定地說，我不會回到香港，那不是我所知道的地方。香港是一個包含一系列價值觀的地方，包括自由、人權、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王安娜說。

王卓妍說，國家安全法實施的那一天是她接受「永遠不會再回家」的那一天，「我想說我很傷心，但實際上我很生氣。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生氣。

「中共政權奪走了我家人的住所、祖父母的住所，現在他們奪走了我的住所。這是我繼續從事自己工作的動力，但是知道我再也不能回家了，這真是使我心碎。」

王說，香港人在加拿大同樣面臨來自中共的威脅，只是形式不同，「在香港，他們擔心聽到的敲門聲是警察來逮捕他們。」「加拿大這裏的恐懼是一種緩慢燃燒的恐懼。」

「我不想阻止任何香港人來這裏……但不要以為一旦你在這裏就可以自由自在，因為加拿大受到中共政府的滲透和干涉如此之多，我們的抗爭甚至是更重要。」李說。#

編者註：受到威脅的加拿大個人應與管轄當地的警察報告，還可以通過電話（613-993-7620或1-800-267-7685）或在加拿大情報局CSIS的「報告國家安全信息」頁面上向CSIS報告外國干擾活動。

個人也可以通過電話（1-800-420-5805）或電子郵件與加拿大騎警RCMP的國家安全信息網絡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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