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冇搞錯,3月25日。
 
兩天前,有一位越南人在美國去世了,他是一個南越的將軍,名字叫做黎明島。我們大部份人,可能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物,但很多很多在美國的越南人,尤其是七十年代之後逃到美國的原南越的越南人,聽到他的死訊,流了眼淚。
 
黎明島,是原南越軍隊第18步兵師的少將師長。1975年4月,他的第18師在西貢東部的春祿戰役中,與軍力比他們多好幾倍的北越共軍進行了殊死搏鬥,堅守了接近3個星期,終因寡不敵眾,而在4月20日撤出春祿。西貢,也就是現在的胡志明市,5月份陷落,南越共和國滅亡。
 
黎明島後來被越共俘虜,在勞改營中關押了17年。1994年去了美國,在美國一家瑪莎百貨中工作,後來升到部門經理。前幾天,他在維珍尼亞州去世。
 
我知道為甚麼在美國的越南人感到悲哀。1975年,美國軍隊已經全部撤走,所有人都知道南越敗局已定。南越軍隊缺乏彈藥,士氣低落。在美國,一位當年的南越將軍曾告訴我,因為美國減少了援助,他們軍中的大砲,每個只有三發砲彈,南越的直升機,最後只能用柴油裝在油桶裏面去轟炸。
 
但黎明島堅守了近3個星期。這3個星期的時間,美國人撤走了,南越政府官員撤走了,大批老百姓撤走了,連老撾幫助美軍的幾萬苗族人,也撤走了。在那個時候,時間意味著生命。
 
我們回到中國,武漢。
 
武漢作家方方,昨天發表了她最後一篇「封城日記」。這是她武漢封城記錄的第60篇,武漢1月23日夜裏開始封城,到現在有63天。
 
這篇日記寫了不少。我覺得有幾個內容,可能需要拿出來說一下,也值得和大家討論討論。
 
在方方最後的這篇日記中,她提到有人傳話,要求她「去參與武漢市民聯署,證明你不是一條美狗」。方方寫道,她覺得這個聯署「低幼和惡俗到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她說,聽說發起聯署信的人是博士,真不知這書是怎麼讀過來的。有點好奇此人的本科學歷是不是也在北大,或者,有沒有讀過本科?否則「品位都不至於低至如此」。
 
不過,方方在日記中透露,聽說官方已找署名者談話了,這項行動被制止。
 
甚麼聯署信?就是武漢有人要向美國索賠,因為武漢疫情的這個病毒,是由美軍帶到武漢傳播的。
 
這個事有點意思。中國是以官方的名義去指責美國的,不僅是一種,像駐美國的崔大使說的,是「瘋狂的謠言」。崔大使的同事趙立堅白紙黑字寫出來了,中國駐法國大使館的外交官,也白紙黑字的這麼說的。但中國官方究竟是底氣不足,否則為甚麼要採取官方維穩行動,去制止民間的對美索賠?
 
武漢作家方方在這篇日記中還說,雖然是這是她「封城日記」的最後一篇,但她仍然會在微博上表達觀點。敦促追責的事,也不會放棄。她說:「作為被封在家兩個多月的武漢市民,作為親歷親見了武漢悲慘時日的見證人,我們有責任有義務為那些枉死者討公道。是誰的錯誤誰的責任,就將由誰自己承擔起來。」「如果我們放棄追責,如果我們將這一段日子遺忘,如果有一天我們連常凱的絕望都不記得了,那麼,我想說:武漢人,你們背負的不僅僅是災難,你們還將背負恥辱。」「我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寫,也要把他們寫上歷史的恥辱柱。」
 
他們是誰?
 
方方在日記中還說,她要特別感謝那些天天圍攻她的極左分子,「沒有他們的激勵,或許早就不寫了」。「他們此番對我的攻擊,幾乎拼出了全部家底。集結了他們所有的隊伍,差不多每個人都寫了文章。但是讀者們看到的是他們混亂的邏輯,畸形的思想,扭曲的觀點,低劣的文字以及下等的人品」。大家才能看清楚,「原來這些極左大V是這樣的!」
 
這些極左份子又是誰呢?
 
武漢其實是中國極左派,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文革派的大本營之一。有一位曾經在中國極左派網站烏有之鄉上寫文章的作家,在美國對我說過一些他們的故事。2011年,這些文革左派曾經在武漢開會,要成立一個「真正共產黨」,或者叫做「中國工人勞動黨」。還準備去重慶召開成立大會。結果這個作家覺得危險,沒有去,後來這幫人被公安部約談制止了。
 
重慶,那個時候正是薄熙來的地盤。薄熙來當時正在唱紅打黑,他要集聚力量,和習近平一較長短,爭奪大位。
 
薄熙來後來的故事,我們就不多說了。但是這批文革左派沒有受到追究,而且一直活躍。
 
2011年,被薄熙來收編的文革左派,武漢的一個秘密集會上,有人提出要搞第二次文革,而且直接提出了「殺人」的目標,他們的領袖說,最少要殺掉50萬人。
 
2012年1月,也就是薄熙來倒台之前的2個月,這批文革左派在北京召開了一個動員大會,有幾千人參加。文革左派的精神領袖、中央民族大學的教授張宏良,據說做了一個長篇演講,被稱為文革左派的政治報告。他說要做好鬥爭和犧牲的準備,和走資派和帝國主義鬥爭,會有犧牲。
 
在北京,天子腳下,這樣一個大會。很難想像嗎?
 
中共內部的極左派,不止是那些頭面人物,也不止是那些失勢的底層人物,在中共的宣傳、理論、政策研究部門中,在各個著名大學的政治、哲學系的教研室中,也有大量的擁護者存在。比如前中宣部長王忍之,就曾經在武漢參加過他們的研討會。也有一批太子黨和紅二代,以及中共軍隊中的高級軍官。
 
2011年,這批人曾經在中國進行流動演講,其中一個人的演講標題是:「反美備戰,除奸救黨」。
 
這個標題夠驚悚吧?這是中美貿易戰之前的7年,兩國還在,不敢說是蜜月期,起碼是相安無事的時期內吧。
 
這批人,原先在體制內有些邊緣化,但最近兩年卻越來越受重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和王滬寧有極大關係。王滬寧是中共內部所謂新權威主義的一個重要人物。主張要強化領導人的領袖權威,以強化對體制和社會的極端管制來進行所謂的社會改革。
 
這批人得勢之後,會把中國帶到甚麼方向?恐怕是不言而喻的。
 
方方日記中說,這些年來,極左儘管水平低劣,可他們就像新冠病毒一樣,一點點傳染我們的社會,尤其他們好在官員們的鞍前馬後活動,以最快速度傳染給眾多官員。那些病毒的感染者,反過來,成為他們的庇護人,助力他們一天天坐大。大到囂張無比的程度,大到有如黑社會的架構,整個網絡,可任由他們呼風喚雨,隨意凌辱意見不合者。
 
方方最後說:極左就是中國禍國殃民式的存在!放縱這種病毒感染全社會,改革必定失敗,中國沒有未來。
 
這裏,我不太同意方方的觀點。因為在我看來,中共就是病毒本身,它潛伏期可以超長,傳染力超強,毒性則會根據情況隨時進行突變。
 
方方這篇最後的封城日記,標題是: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
 
我想回到黎明島將軍的事情。黎將軍的仗已經打過了,他的戰鬥以失敗告終,我不知道他那一場仗是不是「美好」,我估計他不太可能認為那是美好的,陣地沒有守住,但他的信念守住了。所以,才有這麼多人紀念他、懷念他。
 
我們所懷念的歷史人物,其實大部份是這種人。岳飛、文天祥,都是這種人。守住信念,大概是方方所說的「美好」的原意吧。否則,這場中共病毒瘟疫死了這麼多人,無論如何,我們都很難說是「美好」的。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在作戰,我們守護的是信念和真相。這場仗已經打了很長時間了,是否打下去,是否能繼續守護自己的信念,守護真相,決定我們未來是否會「美好」。
 
對很多香港人來說,這場戰爭,可能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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