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反送中」運動6月份全面爆發至今已有兩個月,港人不僅沒有被警方催淚彈以及監控系統的臉部識別功能等難題所嚇倒,還激發出了一些十分有用的應對妙招。有評論指出,隨著抗議的持續,智慧的香港人已經成為街頭抗議的專家了。

這些遊行示威由最初的要求港府撤回中共支持的「引渡條例」,演變成目前更廣泛爭取自由的親民主(pro-democracy)運動,要求香港實現更大的政府問責制和普選制。兩個月來,儘管面對警方的暴力鎮壓、中共使用各種手段進行的威脅,但港人為香港爭取自由的信心越來越高,他們智慧地應對各種挑戰,在沒有領導人的情況下仍能有條理地快進、快退,並且會根據需要不斷調整戰略。

本文從八大方面盤點香港抗議者在過去兩個月中所運用的各種街頭智慧。

一、對抗催淚彈

在抗議遊行中,港警用來攻擊抗議人群的武器之一就是發射催淚彈,而這種武器日前正在香港街頭變得越來越普遍。面對這種襲擊,港人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應對。

在抗議隊伍中,往往有幾個移動小組專門負責應對催淚彈彈。他們手裏拿著交通錐,當警方向人群發射催淚彈的時候,這些移動小組的成員就會迅速跑上前去,用交通錐扣住催淚彈,這樣只有少部份煙從交通錐上方的孔冒出。這時候,另有成員馬上跟過來,從孔上方將水倒入錐體,以減低催淚彈的作用。

下面影片顯示抗議者如何以極其迅速的動作用交通錐和水應對催淚彈彈的。

在沒有交通錐的情況下,抗議者有時候也用水或濕毛巾來應對催淚彈,或者是戴著防熱手套的抗議者迅速將催淚彈抓在手裏,或者丟回給警察或者朝著傷害不到人群的方向投去。

作為防護措施之一,抗議者通常都戴著口罩。當他們的眼睛被灼傷時,他們會使用食鹽水來使疼痛緩解。

二、「Be water」戰略

「Be water」一詞源自已故香港武打巨星李小龍的話,意指武者不應拘泥於形式招數、要像水般流動,既柔軟又剛強,能適應萬物、又能匯聚成強大力量。這一思想啟發了香港抗議者。他們吸取2014年「佔領中環運動」(又稱雨傘運動)的教訓,不尋求固定佔據某場所,而是伺機點火抗爭,然後「快閃」。他們在中聯辦、銅鑼灣、將軍澳、觀塘與黃大仙等地,且戰且走「快閃」多點闢新戰線,這樣也使港警疲於因應。

「Be water」戰略在「反送中」抗議中發揮著關鍵的作用。比如,7月1號抗議者短暫進佔立法會,重申抗議訴求,在警察正式進攻之前,如水般全體快速退去。

圖為7月1日,香港抗議者聚集在立法會前。(VIVEK PRAKASH/AFP/Getty Images)
圖為7月1日,香港抗議者聚集在立法會前。(VIVEK PRAKASH/AFP/Getty Images)

曾發起佔中運動的香港前學聯副秘書長岑敖暉稱讚「Be water」戰略說:「要進,像洪水一樣湧進去;要退,像潮水一樣退去。」

現居香港的作家、律師在《新政治家》(New Statesman)發文,在描述「Be water」戰略時稱,這種高度機動、敏捷的戰略和之前固定不動、佔領某地的方式不同,一個集會可能變成一個遊行,一個遊行可能從一個方向開始,然後突然轉向另一個方向; 一個特定抗議行動的焦點可能只在遊行本身的過程中出現。

三、供應線和手勢信號語言

儘管沒有明確的領導人,但抗議者在示威活動中表現出了廣泛的協調性。為確保前線所需要的物品或設備能夠迅速到達,抗議者們想出了一套獨特的手勢信號系統。一旦前線需要甚麼設備,他們就用手勢把信息通過人群發送出去,從而能夠迅速從補給站獲得供應。

法新社的一個推文中介紹了幾種手勢所代表的意思(抗議者實際所用的手勢有更多種)。

補給站一般設在距離抗議活動不是特別遠的地方。前線一旦需要甚麼,就用預先設定的手勢來表達,信號通過人群一直傳回補給站,然後所需物品很快再通過人鏈傳回所需場地。這樣,任何不戴頭盔或口罩在危險區域行走的人,很快就會收到他人送來的頭盔或口罩。這些人力供應鏈有時會長達1公里,令人印象深刻。

以下YouTube影片顯示,港人如何通過手勢和人鏈迅速得到頭盔等前線所需物質。

四、無領袖、無組織

與2014年的雨傘運動不同,這次「反送中」抗議的特點是無領袖、無組織。這麼做部份是對中共支持的香港政府過去對抗議領袖進行迫害的回應。比如,2014年雨傘運動的領袖人物黃之鋒(Joshua Wong)最近才被從獄中釋放, 而其他許多領導人,包括「佔領中環」計劃的發起人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Benny Tai)和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陳健民(Chan Kin-man)目前仍被監禁。

這次「反送中」遊行,沒有明確的領導人,港府也就無法將抗議領袖判刑。

「每個人都知道,這場運動是自發的,我只是盡點綿力,去做我想到的事,因為我愛香港,也希望這個城市,能夠避開中國大陸的影響。」BBC引述21歲的周同學(化名)的話說。

無人領導活動,示威者到底如何做到協調一致的呢?他們通過在線論壇對將要採取的活動直接投票決定。周同學表示,她接收訊息的來源和許多年輕示威者一樣,並非來自傳統媒體,而是網上討論區「連登」(LIHKG)以及加密通訊軟件「Telegram」。

示威者在這些平台互相發放消息,討論示威策略,過程中會有人反對、有人按讚,再加以討論最多人響應的建議,然後就有一群人自發採取行動。

也有專家將這種沒有領袖、沒組織的抗議稱為是「開源」抗議。志願者們使用擴音器或對講機協助宣傳和協調,但他們不是「領導者」。抗議者也說,這種缺少領導的形式反倒鼓勵每個人參與並為這個活動作出貢獻。

五、避免踩踏事故

在人群擁擠的環境下,最大的風險之一就是因踩踏事件而造成傷亡。當警方向抗議人群投擲催淚彈或者抗議者對警方行動進行快速反應時,都增加了踩踏風險,尤其是抗議人數多達百萬的時候。

意識到這些風險,抗議者在撤退時會齊聲喊「一,二,一二……」,隨著口號的節奏進行撤離。這確保了撤退是有序的,同時也可以避免踩踏事件的發生。

六、利用「空投」(AirDrop)點對點傳遞信息

舊時在街頭髮傳單宣揚政治理念的做法,現在被雲端科技取代。香港的抗議者正在使用一種新型的數字「空投」(AirDrop)方法,作為宣傳抗議的一種渠道,在香港地鐵上許多人都收到過透過AirDrop送到手上的示威口號,或有關下一次集會的宣傳。

AirDrop是一種文件共享功能,允許蘋果設備(手機等)通過藍牙和無線網絡發送照片和影片。

當數萬人擁擠在一個小區域,同時訪問手機時,移動網絡會因為過載而使得通訊變得不穩定。AirDrop點對點傳輸能夠解決這一問題。

再有,由於中共對香港「反送中」相關報道進行嚴格控制,任何網絡上提及香港運動的信息都被刪除,甚至連有關的抗議歌曲都遭到清洗。因此,當中國遊客在香港看到大遊行時,面露迷惑不解之色。港人就利用AirDrop點對點傳輸特性,直接將相關資訊推送到中國遊客手機,讓他們了解反送中示威緣由,以這種方式打破了中共的防火牆。

為了讓大陸人更好地閱讀信息,香港人還專門用簡體中文來書寫信息, 確認目標受眾是大陸遊客。

七、對抗中共技術威權 以防秋後算帳

抗議者為防止中共和香港政府獲悉其身份,進而進行「秋後算帳」,而採取了各種辦法:

1. 對抗監控系統的臉部識別功能

在港人於7月21日包圍中聯辦時,抗議者中有的對著監視器鏡頭噴漆,有的使用雷射(激光)筆發出的雷射光,試圖癱瘓監視器的臉部辨識功能。

在網上熱傳的一段短片顯示,示威者在抗議活動中揮舞雷射筆,將雷射光照射到監視鏡頭,試圖妨礙其拍攝畫面,並造成其內部電子零件的長期受損。

國際雷射顯示協會(International Laser Display Association)表示,雷射發出的集中光束可使照相機感應器之類的敏感介面升溫,進而導致其受損。

2. 使用Telegram社交媒體 以匿名方式分享信息

Telegram對用戶發送私人信息時提供加密保護,允許用戶匿名通信,同時可以選擇不公開手機號碼及任何可以識別的個人敏感資料。

香港抗議群眾選擇使用Telegram分享信息。

「在香港最近的抗議活動中,Telegram是抗議者主要的通訊和傳播工具。」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徐洛文(Lokman Tsui)說,「這是組織群聊最有效的平台,可以同時吸引成千上萬的參與者。」

Telegram營運商6月12日表示,當天遭到了「國家組織規模」的網絡攻擊,襲擊者的IP地址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媒體報道稱,中共針對香港抗議活動發動了這次網絡襲擊事件。

3. 使用電話預付卡 刪除手機定位功能

「我們知道,政府正在利用各種數據及抗議者留下的足跡,以便秋後算帳。」徐洛文說,「因此,有些抗議者使用電話預付卡(pay-as-you-go),以避免留下任何可以識別身份的痕跡。」

一名23歲的抗議者告訴《日本經濟新聞》,他和其他人一樣,將智能手機上的定位功能關閉,並立即刪除任何有關示威的消息。

他們也不會用臉部識別或指紋開鎖電話。

4. 參加抗議活動當天 搭乘地鐵不使用智能卡

抗議者乘坐地鐵儘量不使用或許能夠追蹤到他們的付費卡(八達通)。比如,6月12日深夜,香港地鐵站的售票機出現以現金購買單乘車票的排隊長龍,因為抗議者收到提示,如果使用平常慣用的八達通智能卡(Octopus card),將留下讓中共及港府找到他們的乘車記錄。

八達通查閱機(左)和八達通增值機(右)。(Wpcpey/Wikimedia commons)
八達通查閱機(左)和八達通增值機(右)。(Wpcpey/Wikimedia commons)

還有人說,當天他們選擇不同的路線回家。

此外,抗議者用帽子和口罩遮住面部,以免身份暴露,同時又可以對抗催淚彈。

八、想辦法擴大國際關注

香港抗議者希望他們的反抗中共控制香港的遊行示威獲得更多的國際關注。6月底在日本大阪舉行的20國集團(G20)峰會之前和期間,呼籲G20期間與香港站在一起的整版黑白廣告在全球報紙上出現,從美國的《紐約時報》、英國的《衛報》、法國的《世界報》到澳洲的《澳洲人報》、加拿大的《環球郵報》和德國的《南德意志報》等。

抗議者們通過廣告,來宣傳他們的訴求。廣告費由抗議人群集資。在一次活動上,在一個小時內,他們籌集了逾60萬英鎊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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