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這部紀錄片後,筆者本人好幾天都沒緩過來。孫毅在北京最後一次被抓捕前,鏡頭前的情景,常常不由自主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在北京深冬的寒風裏,他騎著一輛電單車,在街頭茫然穿梭,走進雜貨店裏打電話,試圖聯繫同修或熟人,找一個能收留他暫時住幾天,也許,只是住一晚,讓他疲憊的身軀有個安身之所的地方。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的城市,竟然沒有一個容身之所。他騎著一台電單車,無處可去地穿梭在街頭。為了不被警方找到,他只能盡力不使用移動電話,不使用身分證去旅館登記居住。
我不認識孫毅,現在,他死了,我也沒機會再認識他了。然而我為這個世界而對孫毅——感覺深深的、深深的抱歉,還有心中強烈的羞恥——這是一個會讓一個好人流離失所、有家歸不得的國度。
我為這個黑白顛倒的世界感到深刻的羞恥,曾幾何時,也許曾有這樣的一個孫毅從我家窗外經過,夜色裏只有他茫然踟躕的電單車的車輪聲軋過街頭,然而我沒有能幫助到他。
相反的,為了害怕被他牽連,防止警察破門而入擾亂我的生活,我不得不狠下心將他拒之門外,直到他精疲力盡走投無路中被警察再次抓住,直到牢獄和居無定所的流浪奪取他的健康,還有生命。
也許,孫毅的死亡,對1999年「7.20」之後這麼多年飽受孫毅牽累的家人來說,痛徹心肺的同時也感受到解脫。同樣的,這種痛楚和解脫感,也令我為這個世界感到無以復加的羞恥。
孫毅的妻子有令人感動的美好品德
然而,李雲翔導演的這部美好的紀錄片,讓我看見在當今中國大陸那樣一個糟糕透頂的社會中生活的孫毅,他個人的世界裏,依然保存著關於人倫、天良、道義、情意的自然生發,美好延伸。
我們看見了孫毅的妻子,準確地說,是他的前妻,這個女人具備著令人感動的美好品德,是古典的王寶釧寒窯苦等十八年的現代版。這麼多年在堅守愛情,等待著孫毅一次次從各種勞教所和監獄裏釋放出來,依然給他一個溫情的家。
她說,我們結婚二十年,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大概就是兩年,其它的時候,他都是在出事,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她說,很多時候我就看著月亮。因為,我想著,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月亮,是我們同時都能看到的東西。
她並不是一位法輪功修煉者,在中共開始執行對法輪功修煉者的鎮壓迫害政策之後,不僅是孫毅失去了工作家庭和社會生活,她的個人生活也被全部摧毀。作為一個修煉者的妻子,她曾被警察抓起來送進洗腦班,甚至連她的弟弟,都因為孫毅的關係而被牽連。這些家庭關係會進入她全家的人事檔案,牽扯到她家裏的每個人,甚至子侄後代的前途。
有一次她得到了孫毅在監獄的通訊地址,於是,就給他寫了一封信,說的是為了不讓自己無辜的家裏人受他牽連,自己要去法院起訴離婚。
這封信,孫毅一直帶在身邊,把它當情書來讀。讀到紙張殘破,他就拿透明膠粘起來。
這部紀錄片的鏡頭粗礪而真實,在北京粗糙的嘈雜街頭以及鋼筋水泥的公寓大樓裏,拍到的孫毅的前妻,孤身一人的日常生活的情景。為換一桶瓶裝純淨水,她重複出入電梯和陡峭樓梯幾趟,鏡頭久久地停留在那些——布滿了灰塵和指印的電梯門,陡峭而光線昏暗的樓梯,看起來猶如陡坡,我們完全能想像到——這個獨居女人獨立維持日常生活的艱難。
尤其是,她還時常承受著來自中共當局的恐嚇,所帶來的精神壓力。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沒有變心,也沒有另外開始自己的生活,她依然等待著孫毅,一趟一趟從各種勞教所和監獄裏被釋放出來,回到她的生活裏。
在紀錄片裏,孫毅一次次地述說對妻子的歉疚,他想要在未來的時間,盡力彌補她,他們甚至去補拍了結婚證件照,準備復婚。他帶她去看電影、逛公園,這是1999年「7.20」之前,他們恬靜幸福的日常生活裏的情節。在毫不專業的抓拍鏡頭前,我們看見孫毅和妻子等在電影院門口,吃著薯條可樂,等著電影開場,像兩個剛剛開始約會的青年男女。
包夾過孫毅的「四防人員」因感動而為孫毅落下熱淚
我們看見了在曾經的馬三家勞教所包夾過孫毅的「四防人員」,在孫毅重訪舊地探訪他們時,他們說出的那番感人肺腑的話語,為孫毅而落下的熱淚。那兩個「四防」都曾經虐待、毆打、看管過孫毅,然而,面對攝像頭,那兩個滿面風霜的出獄者,一個說,孫毅是他見識過的最剛的一個爺們,監獄裏那些會在十分鐘之內摧毀一個人的肉身同時摧毀意志和尊嚴的酷刑,孫毅這麼一個看似文弱的書生,居然扛了下來,扛了一個和另一個十分鐘,硬生生扛了半年。這樣的爺們,才真的是剛。
另一個「四防」,他心酸地說道,對付他用的那些手段、孫毅遭的罪,令他們這些人看著也著實心酸。在他們江湖中人看來,為求自保,奉命行事去虐待孫毅,那不是個有名堂有說法的事兒,說白了,就是欺負他——欺負這麼一個瘦弱的、蒙冤入獄的文弱書生。說著,他便哭了,他說,當年日本人侵略中國,才會這麼去欺負中國人,而現在,是我們中國人自己欺負自己人。
他們做了很多苟且偷生的違心之事,不止針對孫毅,應該是所有在馬三家的「四防」都曾經這樣對待那些被迫害的人。現在,孫毅來探望他們,他們居然也能如劫後餘生的老友一樣,說點家常,問問近況,臨別時,在鏡頭前,拘謹而真摯地,互相摟著肩膀拍下一張照片。
只是,他們對於孫毅的遭遇,一如孫毅前妻的困惑,這些普通百姓,面對中共鎮壓法輪功,真的是茫然的,他們不明白這個國家是怎麼了,龐大的司法機器運轉,煞費苦心地抓捕,羅列罪名的勞教,就是為了把眾多的如孫毅這樣的人投入監獄,在監獄裏煞有介事地為轉化思想而大肆施以酷刑。而如孫毅這樣的、有能力有道德規範的知識分子,「術業有專攻」的行業領域內的專業人士,本來應該是一個正常社會的中堅力量。
一位美國婦女茱莉 改變了孫毅後來的生活
茱莉,一個生活在第一強國的美國婦女,她有著幸福的生活、丈夫和孩子和house,正是這個看似平凡的美國婦女,她改變了孫毅後來的生活,她在互聯網上發放的孫毅寫的求助信,被西方各大主流媒體爭相報道,結合西方文明社會裏許多人從made in china 的商品裏發現求助信的經歷,強大的國際輿論壓力令中共當局被迫取消了勞教所這一制度。而這個震盪的餘波,是可能再次帶給出獄後的孫毅,又一輪被抓捕和被迫害,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
然而,千山萬水之後,出現在她面前的這位中國人孫毅,他文質彬彬,教養周到,用他的Chinese English能說出流利和具有深邃表達的英文,他在流亡漂泊之中,卻絲毫不見沮喪潦倒,相反,他儀容修整,衣衫整潔,為這位神交已久卻是第一次見面的朋友,特意送了一束鮮花。
這不是一個為當下的西方媒體以及西方民眾所熟知的中國大陸公民——那種最常出國門的暴發戶,粗鄙、大嗓門、蔑視規則教養的社會主義中國的公民形象。我們可以說,孫毅讓我們看見了一個真正的千年文明教化之中的大國子民的形象。威武不可改其心志,艱辛不可改其容色,他溫文爾雅,真正地體現出,信仰和心法是怎樣對一個人起著作用。
當茱莉和孫毅告別時,她說的是,你改變了我的人生。孫毅用他蹩腳的中式英文幽默地道:Really ? I didn't believe you。
電影院裏的人們也都笑了起來。一如告別之後,茱莉在飛機上的淚流滿面,孫毅面對長空落下的淚,也令我們感同身受,五內俱痛。他曾經在監獄黑夜的黑暗中,用左手寫出過二十多封求救信,放在他每日被迫製作的奴工商品裏,而茱莉在買到萬聖節禮物之後,兩年後才記得打開它,發現裏面的求救信。
這一切看似斷續、不連貫、動作弱小,然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輪迴,當茱莉見到孫毅時,她將這封信還給了他。這個輪迴不是以強權、龐大的武力、舉國的財力來進行的迫害和圍剿,而是發生在心靈的世界裏,一顆心靈對於另一個心靈的回應和拯救。
孫毅死了只因有個萬惡俱全的中共
身居加拿大的李雲翔導演,費盡周折地在互聯網上聯繫到孫毅,一步步教給他如何拍攝,二人遠隔重洋,為每一次拍攝資料的投放和獲得的途徑而煞費苦心,這樣彼此信任和合作默契,既沒有一紙契約合同,又沒有任何利益約束,而正是這樣一諾天地存的道義,是中共統治下人人互害的社會所不能理解的。而這一切,原本只是發生在心靈與心靈之間的呼與應,是良知清明,是本心所在。
孫毅死了,他死在去國離鄉後的第一站印尼,那是氣候溽熱、潮濕的南亞群島中的一個。孫毅是個北方人,那樣的一個南荒之地,一定帶給過他很多不適,甚至倍覺棲遑的人在天涯的感受,當然,也有他久違了的自由。
筆者在網絡上搜索到他寫的好幾篇文章,還有他離境時的照片——頭戴棒球帽,一掃積鬱,笑顏美好如少年,這樣一個頑強而生動的生命,是最不該有猝然離世這樣的結局的,然而,僅十個月之後,他猝死於印尼。
有一種說法,是孫毅被中共在印尼的特務投毒殺死的,為了不讓這一個活生生的人證面對國際媒體繼續發聲,逝者已矣,這一點目前無法得到核實了。然而,無庸置疑,孫毅是被邪惡的中共迫害而死的。他的故事,他因為信仰所遭受的一次次牢獄之災,他令人心碎的婚姻和死在異國他鄉的結局,原本是一個不應該發生的人間悲劇。
之所以發生,只是因為地球上存有這樣一個萬惡俱全的中共政權,傾舉國之力詆毀正信、殘害忠良,使得孫毅以及多少個不曾發出聲音的孫毅,被這個邪惡的體制逼迫到家破人亡、埋骨異鄉。而此時的中華大地,又有多少個活著的在黑暗中寫求救信的孫毅正身陷囹圄,遭受著孫毅曾經遭受過的一切。
大文豪蘇東坡渡南海時,看見海面的夜空,星河斗轉,雲散月明,天容海色,寫下詩句「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我相信這詩句寫照的也是孫毅的心聲,以及他所踐行的一個信仰者的坎坷長路。歷史應該銘記孫毅,我們活著的人,應該在心靈為孫毅留一個角落。
感謝孫毅和李雲翔導演,共同為我們製作了這樣一部記錄歷史、長存人間的紀錄片《Letter From Masan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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