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的「特金會」,終於拍板定案。
6月1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會見北韓統戰部長金英哲後,正式宣佈全球關注的特金會將維持原定期程,6月12日在新加坡登場。
特朗普的發言對北韓釋出善意,強調自己不願再使用「最大施壓戰略」(maximum pressure)一詞,因為美朝兩國已經開始「相處互動」(get along);特朗普並一改先前的質疑態度,再度對習近平促成美朝會商表達讚賞與感謝。
特金會的推動,堪稱峰迴路轉又具戲劇性,彷彿也預示著,這場會議的最終結果,也可能同樣充滿戲劇性。
放低姿態促成特金會 金正恩到底要甚麼?
首先,我們應該釐清,金正恩希望透過特金會得到甚麼?
一、減緩經濟制裁,換取經濟援助。自去年9月以來,美國聯合世界主要國家對北韓的導彈挑釁發起全面經濟封鎖,針對個人與實體的制裁行動也逐步升級,為金正恩政權與北韓內部帶來巨大壓力。不但造成金家政權的生活與體制出現不穩定,越來越多人民、士兵相繼搏命脫北,窮兵黷武的北韓也被譏為「窮得只剩核武」,同時為金家政權的統治地位帶來威脅。
儘管中共方面曾經試圖暗助北韓,走私物資與原油進入北韓,但屢次被美國的衛星監控曝光,讓美方同步對中方與北韓推出進一步的緊縮制裁。因此,金正恩極盼通過這次特金會的談判協商,交換經濟制裁鬆綁,牟取來自南韓或日本的經濟援助。
抑或,北韓也可利用特金會作為向中共的交易籌碼,繼續向中共索取經濟與物資資助。換句話說,北韓試圖利用美、中兩大強國之間的對抗與周旋,從中遊走,進行博奕,富貴險中求。
二、推遲美方軍事制裁行動,緩解「斬首」壓力。特朗普對北韓的「施壓策略」,採取「經濟」與「軍事」雙箭齊發,不但在經濟上構築高牆圍困北韓,同時頻頻通過海軍、空軍在朝鮮半島及周邊海域展現強大軍事實力,並屢次暗示有能力對金正恩發起斬首行動,讓金正恩受到極大壓力,一度在公眾視野前銷聲匿跡。
此外,特朗普日前再度升級軍事施壓,暗示不惜動用核武對付北韓;加上特朗普去年曾經不動聲色地命令美軍,發射59枚戰斧導彈攻擊敘利亞空軍基地,懲罰阿薩德政府對平民發動化武攻擊。特朗普「說到做到」、「劍及履及」的性格,讓金正恩不得不畏懼三分,希望通過特金會,緩解來自美方的軍事壓力。
三、美朝領袖歷史性會面,有助對內宣傳。金正恩父親金正日,曾於2009年監禁兩名美國女記者,最後由前總統克林頓親自飛往平壤,與金正日會面,換回兩名記者自由。此事也成為金家政權對北韓國內的重大政治宣傳,營造北韓「偉光正」形象。
如今,金正恩雖然是降低姿態,以求特金會順利召開,但在北韓封閉的共產體制與一言堂的宣傳機器底下,特金會的歷史性會面,不論結果如何,都能讓北韓官方用來對國內進行某種程度的政治宣傳,墊高金家政權的合法性與安定感。
四、營造「核武大國」形象,提高國際談判槓桿。不只特金會,金正恩此前陸續參與的「習金會」、「文金會」,以至未來可能與俄羅斯總統普京進行「普金會」,都在試圖向世界宣傳北韓可與大國「平起平坐」,藉此提高北韓在國際社會的存在地位與談判空間。
五、營造謀和形象,自保中可攻可守。北韓政權在軍事與經濟壓力雙重夾擊下,陷入沉重危機。面對特朗普的強勢兵法與實幹作風,對北韓而言,此時最佳的防守策略,不再是升級核威脅、恐嚇叫陣的「邊緣策略」(Brinkmanship),而是改頭換面,化身和顏悅色的「和平締造者」。
雖然這會給外界「臉皮真厚」甚至「精神分裂」的印象,但放隻和平鴿在自己身上,充當護身符,多少有助於削弱外界對北韓動武或加大制裁的正當性。
說白了,對共產政權來說,當耍流氓耍不靈了,只好換上偽善的嘴臉來進行統戰。目的無非為了暫時自保,以拖待變。
「以拖待變」,很可能是北韓目前推進特金會的主因,將特金會作為緩兵之計,先求自保,同時重整修補「和平締造者」形象,作為未來進一步「左可攻,右可轉」的基礎。
那麼,何謂「左攻、右轉」?
中朝繼續唱雙簧 北韓政權或被推翻
左攻,意指金正恩不願拋棄共產主義政權的邪惡本質,並繼續與中共在朝核問題上「唱雙簧」,先以特金會緩兵,同時實行統戰,等待未來可乘之機,再以武力或非武力手段攻下南韓,赤化朝鮮半島。
長久以來,中共與北韓政權在國際上就相互為用,中共協助北韓發展核武,同時在國際上與北韓「一搭一唱」、分頭扮演「黑白臉」角色,利用北韓扮「黑臉」,發動核威脅,引發國際社會憤怒;再由中共扮「白臉」,出面佯作調停,勸北韓停止挑釁,藉此墊高中共與國際社會的談判籌碼與地位,而中共則對北韓金家政權提供各項物資援助與武器。
2003年起,再通過「六方會談」機制與「雙暫停」策略(美韓暫停軍演、北韓暫停導彈挑釁),將朝核問題塑造為永無結果的迴圈僵局,藉此困住美、日、韓力量,同時暗助北韓繼續發展核武器。
儘管自金正恩上任後,中朝關係一度陷入低谷,但今年初以來,中朝關係回溫,二者相互為用的「唱雙簧」戲碼,似又再度上演。
回放一段近期歷史。
今年1月23日,正當美朝雙邊激烈言辭交鋒、關係緊張升溫之際,中共駐美大使崔天凱突然透過《今日美國報》(USA Today)專訪表示,「中方願意支持朝鮮半島統一」,但必須以和平為前提,且不危害國家安全。
翌日,1月24日,北韓官媒報道,北韓政府與政黨團體在平壤舉行聯合會議,呼籲「盡快改善北南關係」,「廣泛進行北南交流與合作」。
1月25日,朝中社罕見地針對海內外北韓人民發文稱,北韓政府與政黨團體呼籲在改善南北韓關係上早日突破,以完成「統一大業」。
接連三天,中共與北韓相繼而有序地釋放「朝鮮半島統一」的訊息,引發外界高度矚目。而且竟是中共官方先做國際輿論鋪墊,北韓再出面跟風高喊「南北韓統一」。
如此「巧合」的時間順序、如此罕見的中朝同步喊出半島統一,很難相信中共與北韓雙邊沒有事先溝通與默契,聯手推出這場「半島統戰」戲碼,並藉此為北韓進行形象漂白,為美朝激烈交鋒進行解套。
稍後,2月9日,南韓平昌冬奧啟動;3月28日,習近平與金正恩首度會面登場;4月27日,舉世矚目的「文金會」上演,金正恩向文在寅主動提出兩韓先完成「時間統一」的構想。
5月5日,南韓時間零點,北韓下令將鐘錶時間撥快30分鐘,改為與南韓一致的東九區時間,完成「時間統一」。
5月8日,習金兩人於大連再度會面。此後,北韓對特金會的態度丕變,由原先的積極推動,瞬間轉向冷淡、敵意,甚至揚言讓特金會開不成。
過去五個多月的短短歷史,不難看出,兩韓實現「時間統一」,意味著北韓持續推進對南韓的統一工作,並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中方的認可與支持;而北韓在特金會籌備過程中的驟然「變臉」,更能看出中方對北韓的影響力。
因此,若北韓在特金會後,選擇繼續與中共合謀,很可能會在表面上佯裝棄核,並拖長談判時間與棄核時間表,等到特朗普卸任後,一切作廢。
與此同時,北韓披上近期營造的「謀和者」外皮,同步對南韓實施統戰,待簽訂半島和平協議或統一協議後,再催促美軍撤離南韓。屆時,北韓便可憑著核武與軍事力量,加上中共的幕後支撐,讓共產主義迅速淹沒整個朝鮮半島。
這份北韓「向左攻」的腳本,是目前外界認為可能性最高的版本。
曾涉嫌策劃1987年大韓航空客機爆炸案的前北韓女間諜金賢姬,日前呼籲各界不要相信金正恩的花招。前北韓駐英國公使太永浩也直言,金正恩會假裝履行「分階段棄核」,藉此換取經濟援助,「但最終不會棄核」,「只會拖延2到3年時間,同時等著美國換總統」。
南韓核武專家金杜妍(Duyeon Kim)強調,核武器是當北韓決定要統一半島時,用來防止美國救援南韓的手段。
對於中朝唱雙簧、聯手統戰世界的手法,特朗普政府了然於胸,也曾多次重申,不走「六方會談」、「雙暫停」的無效老路。特別是近期,特朗普政府屢屢軟硬兼施,對中方進行大力度經濟施壓,同時口頭勸善,實際上是要求中方,別在幕後為北韓撐腰。
所以,接下來的看點,一方面是在特金會及後續談判中,特朗普政府如何制訂棄核時間表與審查驗證政策,嚴格監督北韓儘速落實「全面的、可驗證的、不可逆轉的無核化」(CVID);二方面是,美中的貿易談判局面如何演變。美中雙邊在經貿、軍事、外交上如何過招,其背後代表著美中朝三方的拉鋸角力狀況。
特朗普在1日會見北韓統戰部長金英哲後表示,他認為北韓已經有全面棄核的準備,「我知道他們想要這麼做」;但他也同時向朝方表明,美國已經準備好「數百項」制裁行動,等待對付北韓。善意與威懾兼備。
特朗普的任期,還有兩年半,若特朗普順利連任,則有六年半時間。特朗普曾希望北韓在一年內完成徹底無核化,即便談判後標準放寬,北韓在兩年內完全棄核很可能是他的底線。
倘若北韓拒絕棄核,或無法在特朗普任期內完成棄核,或被發現只是敷衍了事,則特朗普勢必再度對金正恩當局發起更多經濟制裁,未來北韓國內很可能出現民生困難、局勢嚴峻,甚至進而衍生政變或人民反抗運動,北韓政權或許可能被人民推翻。
倘若北韓試圖動用軍事力量來鎮壓人民或者反擊美國,正好給了美國發動「斬首行動」或軍事攻擊的正當機會,一舉收拾金正恩政權,北韓也同樣會改朝換代。
金正恩會不會向中共求援?當然會。但一旦中共介入,則美方也一定會對中共加以還擊,不但只有經濟制裁與貿易戰手段,甚至也可能採取軍事手段,端看中共介入的方式與程度而定。
金正恩會不會向俄羅斯求援?實際上已經在求了。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31日在北韓會見金正恩,相信在為普京與金正恩會面鋪路。
不過,俄羅斯經濟才剛從美國嚴厲的制裁中走向微弱復甦,加上俄羅斯日前因為毒殺英國間諜案而與歐美、澳洲等國交惡;又因為敘利亞、烏克蘭、馬航MH37客機被擊落等問題而遭到美國嚴厲警告,如果俄羅斯公開支援北韓,恐會大犯眾怒,反而讓普京政權出現危機。因此,普京方面可能會考慮再三,或者僅做有限度的、不公開的援助。
因此,特金會後,如果北韓持續與中共聯手,試圖以拖待變,繼續保有核武並對南韓進行統戰,其最終結果很可能是遭到人民推翻,或被美軍擊垮,而美中之間也可能出現更激烈的衝突對抗。
北韓放棄核武推行改革 機率甚微
「向右轉」,意味著金正恩真心願意進行改革,徹底放棄核武,帶領北韓拋棄貧窮與暴政,走向新的未來。
這個選項的機率,在眼下看來,可說微乎其微。
畢竟,殘暴冷血、殺害自己兄長與姑父的金正恩,怎會一夕間放下屠刀,帶領國家和平轉型、為人民謀福祉?
誠然,我們別忘記,在上世紀80年代,誰也沒料想到美國前總統里根能帶領美國打贏「冷戰」,並與蘇聯進行談判協商,呼籲戈爾巴喬夫「推倒柏林牆」,最終促成了蘇聯解體,並和平轉型為俄羅斯與其它周邊國家。
當初里根面對軍事力量強大的蘇聯,採取的戰略是「展現實力,獲取和平」(peace through strength),里根一方面振興美國經濟、整頓軍力,以強大的經濟與軍事力量震懾蘇聯;另方面也積極對蘇聯釋出善意,進行溝通談判,化解分歧,循循善誘。
如今,特朗普對北韓的作風也頗為神似,一方面用強大的軍事與經濟力量進行震懾,另方面也釋出善意的橄欖枝,盡量以和平談判化解核武危機,並允諾願意協助北韓改善經濟民生,獲得「和平、安全、繁榮」,讓2300萬北韓人民走向新未來。
若北韓真願意遠離中共、拋下共產體制,在美國的協助下放棄核武、改革體制,振興民生經濟,勢將開創另一次「和平轉型、解體共產」的歷史性成就,還會讓人民、軍隊、國家經濟在政權轉型的過程中達成損失最小化。
不過,北韓「向右轉」的可能性甚微,畢竟金正恩不是戈爾巴喬夫,他真的願意「改邪歸正」嗎?願意放棄自己的獨裁地位與家族政權嗎?
特金會看點聚焦 提防中朝合謀出招
特金會的舉行,無疑是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國際里程碑,但這場會議並不會一次性解決朝核問題。
美朝雙方或許會達成某種程度的「無核化」計劃與時間表,但美方將給予北韓多少時間期限?無核化的規模有多大、是否徹底?北韓是否會按表落實?北韓若不落實,將面臨哪些制裁回應?這些都將是特金會上的重要看點。
此外,特金會後,美方除了需要落實對無核化的審核驗證、緊盯監督北韓之外,還需要持續應對中朝一搭一唱的合謀出招、以拖待變,以及提防中朝聯手對南韓的統戰收編。
不過,美國並不孤單。特別是近期來,中共通過政治、經濟、外交、企業、教育、文化等力量,對世界各國進行滲透破壞的事件屢被揭露,世界主要國家紛紛升高對中共的戒備與反制。
因此,中共在朝核問題上的一舉一動,全世界都在緊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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