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緣份我向來是不敢多言的，總怕被知情者窺了心事去。
若是談書，氣氛倒會輕鬆些，也清淨些。
緣份是一本書，翻得不經意會錯過，讀得太認真會淚流。
大約兩年前，我從朋友的博客邂逅了這句話，說從此為它魂牽夢縈也不為過。時常為它表達的憂愁而糾結反覆，一如當時初見的驚豔、震撼，再尋不出份量更沉重的語言來。某日，興之所至，在網上仔細搜索了此言的出處。心想著，它一定是某位文藝作家的箴言，再不濟也該是哪個偶像劇裏打動人心的台詞。然搜索的結果令我詫異，整頁整頁顯示的網站鏈接，皆是各種傷感段子的集錦。點開進入細讀，最蕩氣迴腸的仍是此句，其它的文字解讀，在我看來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這頗有點啼笑皆非的意味，它也許只是某個深藏身與名的「段子手」隨意揮就的感悟斷章中的小小片段，於他是滄海一粟，於我，竟成了常駐眉間心上的風景。
好在寬慰的是，每當我分享這句話時，身邊人皆如我一般地拊手驚嘆。
關於緣份我向來是不敢多言的，總怕被知情者窺了心事去。知我者謂我心憂，不過因了一個「閱」字，好事也罷，真心關切也好，免不了一番暖目暖心的交流。向來遲鈍，任憑眼前人真心相待，或笑裏藏奸，我總是一併當作善意收下。一視同仁，次數多了，總能押對寶，讓時間淘洗出幾個真正的朋友來。我非是抗拒好心或者好事的問詢，只是不足為外人道也。既然是你我皆知的事情，能解決的無需書寫；不能解決的，再用紙筆或鍵盤重複堆砌，於人於己，總歸是一種負擔。
若是談書，氣氛倒會輕鬆些，也清淨些。從小就嗜書如命，與書結下不解之緣，或許這就是為甚麼我在當年，文科並不受歡迎的情形下，毅然選擇了文學專業，並一路遠行，深入古代文學的「不歸之路」。那我是怎樣邂逅這許多書呢？
年幼時，書是父母給的，念甚麼聽甚麼，有甚麼看甚麼，漸漸能夠一本書坐一整天去翻。那時的我真的是「翻書」，年少不知滋味，任是歡喜、憂鬱，都一帶而過，流入潛意識之海暫作積澱，不怎麼在心裏回味。
上了中學，少女情懷漸漸萌發，每逢周末都會挑一個放學的黃昏，流連於書店，從封面、作者、目錄、正文細細甄選，選入一本從形式到內容都完美無瑕的紙質書。細細品讀，並摘抄些喜歡的句段，這應該是周末閒暇時最快樂的活動。至今那些書還在我書架中陳列，地位尊崇。那時挑書的標準是：畫風一定要清新唯美，文筆一定要絢麗華美，情節一定要浪漫淒美。總之，離不了一個「美」字。
再後來，學會了網購，購書成本大大降低，無事便打開網站，但凡看到「滿減」「贈送」的字樣，便忍不住「剁手」。這樣一來，讀書漸漸變成了購書，買的多，讀的少。但若不買，又真心喜歡，或者實用，趁著促銷先買回放在家裏，據為己有，等哪天閒了再慢慢去讀。購書之後便是藏書，我漸漸成了一個藏書人，家裏要是沒有幾大排書架，怕是抵擋不了我這收藏的速度。
除了消費得來的書，自然也有借的。從小就學過「書非借不能讀也」，所以也會和朋友換書看。這樣的緣份算是「露水情緣」吧，因是別人的財物，自然要捧在手心小心翻閱，還要計日以還，斷不可違背了「君子之約」。否則，不但再借書成了難題，君子間亦有友盡之虞。
這樣就不很便利，束手束腳，有時的心境並不適合讀書，卻怕延誤還書之期不得不有口無心一目十行地掠過。有時這本書並不如期待中那麼喜歡，礙著主人的面子又不好就此罷手，還書之時仍要說些違心之語當作讀後感，委實無奈。
別人借了你的，你自然也要外借，才叫禮尚往來，不叫人小瞧了去。但更多的煩惱接踵而至，有些人不如你那麼愛書，送還之後，書本常常有破損。在旁人看去那是正常的使用痕跡，而在我這對書頗有潔癖的人來看，便是天塌地陷的大事，恨不能再買一本新的替換掉它。但這種心事無法對他人細說，因很多人只當是玩笑話，過耳即忘。後來，我就很少借書，看到別人的好書，便記住封面，再自行去購買。再後來，看紙質書的人越來越少了，也再沒人跟我借過書。
借書如果不能算偷，那我還真沒有偷書的經歷。不過，倒是遠客光臨寒舍時落下的書，我也是許久之後收拾屋子才發現的。想著還書不易，索性作罷，自己也不曾想著去看，便擱置在架上，等某日重逢或者談及它時，再完璧歸趙吧。
有的書拿到手，一定要買精緻的書皮小心包好，可惜後來往往束之高閣；有的書因為太過珍愛，一定要小心翻閱，生怕留下讀過的痕跡；有的書得來便宜，不夠精美，便以最舒服的姿態一口氣看完，從此不再看第二眼；有的書是一時之需，初時「出入君懷袖」，事過境遷便「棄捐篋笥中」，甚至為了節省空間賤價出賣；而有的書，太過刻骨銘心，便遲遲留著結局不肯看完，假裝這故事永遠不會結束，就像這本書永遠陪在自己身邊……非要跟緣份掛鉤，我只能說，每本書都像一段往事；而每本書，也似乎照應了一個人。
寫了這麼多閒話，我開始問自己，為何這句話讓我難以忘懷？或許是緣份如書，書也如緣，讓我這個愛書之人見仁見智，有了更多感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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