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瞿秋白出生於1899年1月29日,祖籍江蘇宜興。瞿家書香門第,世代為官。父親瞿世瑋擅長繪畫、劍術、醫道,然而生性淡泊,不治家業,經濟上依賴大哥接濟。母親金璇也是官宦之女,精於詩詞。
由於家庭陷入困境,繳不起學費,1915年冬瞿秋白被迫輟學,母親因不堪貧困壓力服毒自盡。1916年年底,瞿秋白得到親戚資助,進入武昌外國語學校學習英文。1917年進京,在外交部學習俄文。
瞿秋白是繼陳獨秀之後的中共早期領袖與締造者,曾兩度擔任中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1927年7月~ 1928年7月,1930年9月~ 1931年1月)。1935年2月,在福建長汀被南京國民黨政府軍逮捕,6月被槍決。
1935年5月17日至22日,瞿秋白在臨終前被關押的日子裏,寫就〈多餘的話〉,一文吐露真言:當中共領袖是「歷史的誤會」。這「最後的、最坦白的話」表明了瞿秋白公開脫離中共的立場。然而也正是這一番肺腑之言,使他在去世後數十年都不得安寧。
瞿秋白少年時,讀的是十三經、二十四史、子書、筆記、叢書、詩詞曲,16、7歲開始讀了些老莊之類的子書,隨後是宋儒語錄,隨後是佛經、《大乘起星信論》——直到胡適之的《哲學史大綱》、梁漱溟的《印度哲學》。
21、2歲時,瞿秋白從托爾斯泰式的無政府主義轉到了馬克思主義。中國的文化中有大同社會的理想,馬克思主義所描述的共產社會同樣是無階級、無政府、無國家的所謂最自由社會。於是,瞿秋白認為這同自己無政府主義、和平博愛世界的幻想沒有衝突。
從這時起,這位文人就走上了一條後來被他自己稱為是「一場誤會」的路,並成為那個年代的「第一紅色報人」。他把俄國十月革命後的狀態報道到中國;擔任《新青年》和《前鋒》的主編;創辦中共第一張機關報《熱血日報》;擔任《紅色中華報》的總編。
「歷史的誤會」
在〈多餘的話〉中,瞿秋白回顧了走進共產黨體系的歷程,稱自己只是個半吊子文人,參與政治運動,乃至成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完全是一個「歷史的誤會」。
1917年,瞿秋白「為謀一碗飯」到外交部學習俄文;1919年,因對共產主義最終理想產生好奇心,參加了李大釗發起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1920年,作為《晨報》、《時事新報》特派記者來到俄國,私下裏想看一看那個「新國家」,尤其好好研究一下俄國文學;在俄國餓了幾個月之後,瞿見到了演講的列寧,為「應付報道」,很用心地看俄共的報紙,「並沒有想加入共產黨,更沒有心思要自己來做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
當時俄國為中國共產黨在東方大學開辦中國班,卻找不到一個俄文翻譯,於是瞿秋白變成了劉少奇、張太雷等人的老師和翻譯,張介紹其加入共產黨。為了教學,他「不得不」開始研究馬克思主義。
1922年,陳獨秀到俄覲見,瞿做翻譯,受陳邀請回國。在國內寫文章,介紹馬克思主義和列寧與史太林,又在中國上海大學社會學系主講馬克思主義。起初尚有餘暇研究文藝,後來越來越多地投入政治工作,對此,瞿秋白自述心情「悵然若失」。
1927年,俄國特派員認定中國第一位總書記陳獨秀「右傾」,將其趕出黨內,換瞿秋白主持工作。瞿秋白只管講主張,具體軍務、事務一概放手,這大概在全世界共產黨領袖中也是罕見的一例。
1930年,瞿秋白被免除中央領導職務。1931年6月在最高領導出事後,再次成為「代頭」,後再度赴俄,回國後在上海做了一段時間愜意的文人。1934年,受命來到江西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抓教育。他身上的文人特徵,仍無法為共產黨所容。終於,在紅軍長征時,高度近視、患肺病咳血的瞿秋白,被強留在江西「打游擊」,落入國民黨之手,拒絕勸降而從容赴死。
瞿秋白在〈多餘的話〉「代序」中說:「我不怕人家責備、歸罪,我倒怕人家『欽佩』。但願以後的青年不要學我的樣子,不要以為我以前寫的東西是代表甚麼主義的。所以我願意趁這餘剩的生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寫一點最後、最坦白的話。」
「因為『歷史的誤會』,我15年來勉強做著政治工作。——正因為勉強,所以也永遠做不好,手裏做著這個,心裏想著那個。在當時是形格勢禁,沒有餘暇和可能說一說我自己的心思,而且時刻得扮演一定的角色。現在我已經完全被解除了武裝,被拉出了隊伍,只剩得我自己了,心上有不能自已的衝動和需要。說一說內心的話,徹底暴露內心的真相。」
「我的一知半解的馬克思主義知識,曾經在當時起過一些作用——好的、壞的影響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不用我自己來判斷——而到了現在,我已經在政治上死滅,不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的宣傳者了。」
「放棄獨立思索」
〈多餘的話〉透露出,在政治鬥爭與文人世界的二元衝突中,瞿秋白萬分疲憊,他曾以「放棄思想」消極對待。他寫道:「我在十二分疲勞和吐血症復發的期間,就不再去『獨立思索』了。1931年初,就開始我政治上以及政治思想上的消極時期,直到現在。從那時候起,我沒有自己的思想。這並不是說我是一個很好的模範黨員,對於中央的理論政策都完全而深刻地了解。相反地,我正是一個最壞的黨員,早就值得開除的,因為我對中央的理論政策不加思索了。偶爾我也有對中央政策懷疑的時候,但是,立刻就停止懷疑了——因為懷疑也是一種思索;我既然不思索了——自然也就不懷疑。」
瞿秋白的知識分子精神「死了」。然而,歷史的玩笑使成為囚徒的瞿秋白精神再度復活。被捕後,瞿秋白看起詩詞,也開始回看自我。
「唉!歷史的誤會叫我這『文人』勉強在革命的政治舞台上混了好些年。我的脫離隊伍,不簡單地因為我要結束我的革命,結束這一齣滑稽劇,也不簡單地因為我的痼疾和衰憊,而是因為我始終不能夠克服自己紳士意識,我究竟不能成為無產階級的戰士。」
「永別了,親愛的朋友們!7、8年來,我早已感覺到萬分的厭倦。這種疲乏的感覺,有時候,例如1930年初或是1934年8、9月間,簡直厲害到無可形容、無可忍受的地步。我當時覺著,不管全宇宙的毀滅不毀滅,不管革命還是反革命等等,我只要休息、休息、休息!好了,現在已經有了『永久休息』的機會。」
研究中共歷史的專家司馬璐在作品《瞿秋白傳》中稱瞿的人生不是「一齣滑稽劇」,而是一個「大悲劇」。書中說,瞿秋白走了一生的冤枉路,他最大的悲哀便是:他是一個具有自由主義氣質的人,他的黨要他同自由主義作戰;他是一個具有人情味和溫情主義氣質的人,他的黨要他同這些非布爾什維克的意識作戰;他是一個竭力想做君子的人,然而,他的黨、一個極權主義的黨,在政治上是只問立場,不問是非的;為了黨的利益,任何骯髒的手段,都被認為是合理的。
在關押期間,瞿秋白沒有向國民黨供出中共任何成員與情報,只是通過〈多餘的話〉表達了與中共的徹底決裂。1935年6月18日他從容赴刑,終年36歲。中共建國後,1955年將瞿秋白的墳墓遷入北京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
被批為「黨內叛徒」墳墓被砸
1962年,香港自聯出版社出版了司馬璐寫的《瞿秋白傳》,書後附錄〈多餘的話〉全文。毛澤東看到〈多餘的話〉後,認為瞿秋白「無非是向敵人告饒,自首叛變」,並表示:為甚麼不宣傳方志敏而宣傳瞿秋白?此時的毛想要用歷史故人來解決「黨內叛徒問題」。於是,本已開始的瞿秋白故居陳列展被要求停辦。
1966年文革爆發後,「抓叛徒」的浪潮席捲全國各地,〈多餘的話〉被稱為「瞿秋白叛黨宣言書(自白書)」。1967年4月22日,江青在一次講話中說:「八寶山也不都是烈士,還有瞿秋白嘛!」。當年5月12日,北京政法學院紅衛兵衝進八寶山,砸了瞿秋白墓,其屍骨被扒出拋揚。紅衛兵們還強迫瞿秋白的遺孀楊之華對著丈夫的森森白骨進行批判。
就在這之前,紅衛兵還衝進江蘇常州西門公墓,砸壞了那裏的瞿秋白母親金璇的墳墓,而葬於濟南南郊的瞿秋白父親瞿世瑋的墓碑不僅給砸掉,墳也給平了。
瞿秋白死後不得安寧,活著的家人也同樣遭罪。不久,楊之華被隔離審查,後被撤銷北京戶口,轉到關押重要政治犯的秦城監獄。1973年10月20日,72歲的楊之華在秦城監獄含冤病逝。瞿秋白的女兒瞿獨伊在1968年到1978年期間,蹲了10年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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