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著名漫畫家大雄,參與主創的一部漫畫紀錄片《長春》,近日在國際電影節獲獎。影片再現了20年前發生在中國東北長春的一段珍貴歷史,也是大雄本人對故鄉的一份敬禮。本期節目專訪大雄,請他談談創作這部影片的感受;並和大家分享他這些年在不同藝術領域拓展的歷程。

8. 找到社會及人生密碼 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漫畫家大雄非演員出身,但憑實力自然「搶戲」,導演為他加戲,結果配角成主角。(影片截圖)
漫畫家大雄非演員出身,但憑實力自然「搶戲」,導演為他加戲,結果配角成主角。(影片截圖)

主持人:你是有意想用這種歌曲,這種形式去記錄這個時代嗎?

大雄:是。我在我們成長那個年代,音樂是有它社會思考、批判的力量的。比方說那個時代的羅大佑、崔健。之後的音樂,就太多兒女情長,太多的這個……

主持人:靡靡之音。

大雄:對,它變成限縮在一個角落裏了。

主持人:就是太狹隘了。

大雄:對,限縮在一個角落裏了。音樂應該承擔更多社會的力量。當時,記得我跟你說過,白居易有句詩叫做「事與歌合」,就是說歌要符合時事,才會真正存在它的價值。在中國,很多人不敢從事這方面的職業,我們成長的這些年,大家評論的標準往往會出現一些詞彙,像甚麼市場、營銷或賺錢,把這種東西當做商品來做。

做這事,我從來沒考慮到它的商業流行程度,因為當你為了商業目的去做時,其實已離藝術很遠了,因為藝術它更靠近你的靈魂。我就覺得有這種聲音需要發出來,而且有時一首歌它勝過千言萬語、邏輯分析。因為人是感性的動物,藝術是一種高級語言,它能夠讓所有人隔著千里之外,跨越時空的體會到你的心態和心境。它有這種穿透力,不需要冷靜思考,也會同樣感受到作者的心態和當時環境。

我們感覺找到了這個社會的密碼、人生的密碼,你能夠超越到了一種境界,然後讓所有人都為之所動容,我覺得很幸運,就有這麼一個過程。

主持人:對,我也正想說,這是你的一種偏得,因為你知道那些事情其實是震動了很多人的心,不管是瘟疫、鄭州水災還是這個大選,就是很多人在這些事件中,覺得特別受觸動,但是他沒有辦法用音樂來表達。

大雄:他沒有這種抒情的出口,比方說疫情壓下來的時候,如果有一首歌的話,就可能就把這種東西抒發出來。大選也是這樣,大家都是心切難以言說,想要有一首歌曲,一下子把它釋放出來。

9. 做人的境界 喜好責任 和使命 感悟天道

主持人:所以這些事情也很打動你,讓你覺得有這種衝動、想法要去創作?

大雄:也是我的一種追求。我認為很多人都說做人有幾個境界,就是做你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認為這是很好的一個境界,其實,這是個很底層的。在稍微高一點的境界來說,要做你應該做的事情,這是你的責任。比方說我天天看你的《熱點互動》。

主持人:媒體人的責任。

大雄:媒體人的責任,你作為父母的責任,你作為學生的責任,你作為師長的責任,你作為社會的責任,這是你的責任。有人就覺得責任這東西,更大於自己的喜好。

主持人:對。

大雄:對,等你再往上一層,我目前領悟到的就是高層的境界,是要做上天讓你做的事情。

你要聽到這種天道,知道上天的意義、意念是甚麼,當你體會到上蒼的力量、神的力量時,你就明白自己應該符合神的意志,體會到那種慈悲。

在混亂的城市當中忙忙碌碌時,你是體會不到這種神的慈悲的。當你不斷追求和超越這種境界時,一下子你就體會到,原來我們這個世界在一個瀕臨破碎的時候,是被神的手掌托著,你就感到那種力量。

主持人:你的意思是說,當你做這些創作的時候,你是跳出來去看那個事情的嗎?

大雄:不是,你要體會。比方說做《春天相見》,我的焦點就是在那些流離失所的武漢人;我做《無名之輩 無所適從》時,關注的就是困在隧道裏的河南人。

你會體會到人群的意志,就像我聽到人群中聽到聲音一樣,能聽到他們的意志以及靈魂的聲音,然後再擴大,你就會聽到整個上天的聲音。

主持人: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你體悟到的那種慈悲也在裏面,是這意思嗎?

大雄:對,如果你刻意去做的話,那個東西就缺乏感染力,也做不成。你有感覺,有感而發,你想做就做,不被商業市場所左右。你說我要成名、當歌星、去賺錢,你現在也賺不到,尤其你又有一個反共的立場。與其如此,不如說自己想說的話,我覺得更是一種幸運。

10. 當你把自我打破掉 突然發現無所不能

主持人:對,我覺得好像以前如果說你以漫畫為主這種創作形式,後來慢慢的就開拓了、更寬廣了。用歌曲,還是用自媒體方式,甚麼也好,就是在這過程中,你覺得他對你自己在藝術上有沒有一些影響、改變或者提升?

大雄:是有一種自信了。你看我們都會說話,會熟練的掌握語言,而繪畫對我來講就是一個太熟悉的語言了,當我非常熟悉地掌握這種語言時,發現我會用繪畫來說謊。可能我這個讀者喜歡,我就畫他所喜歡的;那個讀者喜歡,我就畫他所喜歡的。那麼,我會迎合不同的市場口味以求生存,這就是所謂的藝術的謊話。

做歌曲方面,我是一個小白丁,包括演戲,我也不是一個專業的演員。但是他們評價我,說大雄有投入感、代入感很強。然後,我覺得自我不重要了,你為甚麼怕演戲,因為你有一個自我的形象存在。我演戲,要我演成傻子,我就變成一個傻子去演。

主持人:通常人跳不出來,很難跳得出來,倒不是說有意非要維護。

大雄:對,我覺得要把自我打破掉。往往人不容易接受新鮮的事物,是因為你的自我太強大;當把它打破掉之後,突然間你會發現自己無所不能,甚麼都可以去做。

一是自我的突破,另外一個是觀念上的突破,就是我認為這個可以做那個不可以。後來,你覺得既然神的旨意是慈悲,就是要拯救世人,你好像無所不能做,只有做得好與壞罷了,沒有不能做的問題

11. 突破觀念配合別人 才重要 配角變成主角

主持人:對,我還忘了提你演戲的事情,因為當時這是你第一次演,不能說第一次,但是我記得當時那個劇一出,第一集就有你在。大家說,看啊,大雄演得太好了,聽說後來導演就以你為主,給你加戲了。

大雄:給我加好多戲了,搶戲,憑實力搶戲。

主持人:所以,是否在某種程度上,因為這個藝術是相通的呢?你覺得應該做這些分門別類不同的拓展?

大雄:是有相通的地方,但是從我個人而言,就是觀念上突破,不認為自己有多麼的重要。它需要我演一個這樣,我就變成這樣,總之你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反覆NG。自己覺得不重要,配合別人才重要,那麼就去做了。

主持人:結果配合成為主角了。

大雄:對,可能我的性格,其實每個人生活中也在演戲。我們在不同場合、環境裏面對不同的人,也都是在演戲。其實,我們都是吃透了人生劇本的人。

主持人:所以最好去一個不熟悉的領域,因為你想裝都裝不出來,一上來就只能說真話。像這些歌曲,我想其實當時反響蠻強烈的,特別像跟這種大的事件結合在一起的。大概都是甚麼樣的反響,你看到觀眾的種種反饋,有甚麼感受呢?

大雄:其實,就是想讓曾經一起做音樂這幫人聽聽,這是我最想的,第一個的初衷就是這個。至於說觀眾的反饋,我不知道,我聽到肯定是讚揚的話,但是估計也有批評的話,然而我聽不到。

主持人:在網上的影片下面有很多。

12. 很多中國同行放棄理想 藝術變成生存手段

大雄:對,都是讚揚的。歌與事,他們讚揚的未必是你的音樂有多麼的好,但是他們喜歡你的立場或藝術形式。

就我本身而言,就是想讓我那些二十多年前一起搞樂隊的好朋友們聽聽。因為,當時我們也是懷揣著理想,去面對這個世界的。

二十年後,我們的理想慢慢枯萎,大家都放棄掉了,有的轉行,有的……那麼,二十年後,想讓他們看到我還為這個理想扛旗,依然不為商業所左右。為了那個少年理想在奮鬥,讓我們所有的那些少年人看到這種力量,我覺得他們挺感動、高興的,他們覺得大雄還是不錯的。

主持人:他們現在都在中國嗎?還是……

大雄:都在中國。

主持人:很多話沒有辦法說。

大雄:關鍵是他們放棄了理想。其實,關鍵是藝術已經不是他們的夢想,而只是生存的手段,或者是被這個時代、被滾滾紅塵給淹沒掉。最初我們搞樂隊的時候,那就是理想,我們的訴求一個理想主義,少年人的理想主義。

隨著這個時代的打磨,我們今天的人走過這段人生道路,都知道付出的代價有多麼的沉重,當時,包括我也想放棄理想。而現在我重拾理想,因為我覺得人生天地間,你總要有一份自我的實現。

很幸運,我有一個能夠實現這方面的天賦,也希望能喚起更多的人能做件事情。其實人是有良知的,如果當今的中國人都能有實現內心正義的價值,那麼就不會讓中共這麼囂張地橫行天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封鎖。會有反抗的聲音,有更多人站起來表達自己的立場,這就是能夠喚醒中國的一種力量。

主持人:是的,我覺得這個挺有意義的,因為藝術是用來記錄一個時代。像這種歌曲它流傳得會很廣,我記得以前羅大佑寫的《皇后大道東》、《皇后大道西》,它們是記錄香港的巔峰年代。

但在國內,現在很多人不敢說話,也沒辦法說話,所以就需要一些人去記錄。比如說前一陣上海《四月之聲》,它流傳得很廣。而這種東西,真的是需要有人去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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