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類似風景的人反正都不會明白,荒野是一門語言,需要學習才能懂得。這裏沒有苦痛,沒有空虛無聊,無需糾纏過去,也不必懼怕未來。這片神佑的群山遍布神賜的美麗,人類瑣碎的期冀和經驗在這裏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約翰·繆爾

(一)

加利福尼亞州鑄造的美元硬幣中,25美分的背面圖案是一個人和一座山,這個人的名字叫做約翰‧繆爾(John Muir)。

繆爾是蘇格蘭人,11歲時隨父母移民到美國。他非常熱愛自然,以至於正規大學沒畢業,就決定去旅行,加入「荒野大學」,也就是到野外去和大自然在一起。他的一雙腳走遍了美東,1868年,繆爾到達了加州的三藩市。

到三藩市之後,繆爾聽說附近有個叫優山美地(Yosemite)的地方非常美,決定去看看。他一到優山美地,就被那裏的山谷、巨石和瀑布深深吸引,這個旅行家決定哪兒都不去了,就在這兒呆下來了。他背著一個茶杯,用礦工裝煙草的小皮包包好一撮茶葉,再來一根麵包,再帶上著名自然主義作家愛默生有關旅行與野外生存的書,用了3年時間走遍了優山美地的山山水水。在這一帶,他當過渡船工、牧羊人、馴馬員,寫下了大量筆記,在全國的各種報紙和雜誌上發表了大量介紹優山美地的文章。 

1892年5月28日,約翰‧繆爾創立了環保組織塞拉俱樂部(Sierra Club)。

1903年,優山美地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當時的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老羅斯福)。羅斯福與繆爾在優山美地公園作了一次旅行。 

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左)和自然保護主義者約翰·繆爾,塞拉俱樂部的創始人,在優山美地國家公園的冰川點。背景為優山美地瀑布。(公有領域)
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左)和自然保護主義者約翰·繆爾,塞拉俱樂部的創始人,在優山美地國家公園的冰川點。背景為優山美地瀑布。(公有領域)

來到公園後,老羅斯福總統欣賞到山谷的壯美景色,卻感覺意猶未盡:「嘿,繆爾,你肯定還有好東西藏著呢,我這幾天有空,要不,您帶我觀賞真正的優山美地。」繆爾看著總統真誠的眼睛,雙手上舉在頭頂做了一個三角形穹頂,然後用手指了一下心臟,然後開口說:你要答應做到這樣,我們才去。羅斯福總統心裏想:這啥意思呀?跟我打啞謎呢,先答應下來吧,看看繆爾到底要說啥。

(二)

於是,美國歷史中一段奇特的旅行,一個改變國家風貌的野營開始了。一個是野外活動家,一個是總統,他們走入深山,晚上就在野外露營。

第一個晚上,他們在大約海拔2000多米高的花崗岩絕壁Glacier Point(冰川點)野營。氣溫突降,儘管隨從們把40張羊毛氈子鋪在帳篷裏,還是把總統凍得夠嗆。看著繆爾赤裸著胳膊撥動篝火,總統使勁地從凍僵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繆爾,我、我、我、我、我們,明天再、再、再,好好聊吧。繆爾笑了,用手指了一下心臟。

約翰·繆爾和塞拉俱樂部小組在野外。(公有領域)
約翰·繆爾和塞拉俱樂部小組在野外。(公有領域)

第二天,兩人登上了Sentinel Dome(穹頂圓石),伴隨著那裏從遠古時代留下來的新鮮空氣入眠。第三天,在布里達威爾草原,他們圍著火堆,一直談論到深夜。

「總統先生,想必您已經用心感受了用語言無法描述的美麗的優山美地了。」繆爾指了指心臟。羅斯福總統點了點頭。但是那個三角形是甚麼意思呢?「這是一個大自然的神殿。」繆爾用手再次在頭頂搭起了三角形,並開始談論他的思想:

我們的故鄉歐洲,有著深厚的文明歷史。歐洲人竭盡全力保護著他們的教堂和城堡,我們美國沒有這些,但是我們有優山美地,我們有壯麗的大自然,這就是我們擁有的上天給予的資產,這是我們的巴黎聖母院。

羅斯福總統跟著繆爾一起做了在頭頂搭三角形的動作。篝火很旺,把繆爾和總統兩人的臉照得通紅。清晨,雪花飄落到他們的帳篷上。羅斯福感謝繆爾帶給他的啟迪,他說:我們不會再只為了今天,而應該為世世代代,建設我們的國家。

(三)

兩人在野外一共露營了三天,羅斯福回到華盛頓。1905年,美國國會決定將優山美地納入國家公園。1907年,羅斯福發表著名的《自然資源保護》一文,成為美國歷史經典文獻。他提出:保護資源是道德問題,我們在今天享受高度繁榮的同時,要善待自然資源,以國家的遠見,把繁榮留給後世子孫。

送走羅斯福的約翰‧繆爾,依然留著他的大鬍子,在優山美地的山水中穿梭,宣揚他的自然主義。

二十世紀初的美國,經濟高速發展,要保證自然資源滿足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繆爾這種純粹的自然主義,一草一木都不准動的近乎宗教的虔誠與資源保護主義有了矛盾。

「資源保護」,它主張只有人類開發大自然,大自然才有價值。當然要有限索取、可持續性的開發,才能達到保護自然資源的目的;繆爾代表的這一派,是「自然保存」,主張人們與大自然的真正和諧,就是應該扭頭離開大自然,任何向大自然的索取都將破壞自然,所以叫保存——上帝給的,存那裏誰也別動。

在中國,人們骨子裏認為,社會達爾文主義好像是全人類都具備的思想。老天爺給的資源那就用啊,要發展就是要搶奪呀,發現煤礦一擁而上,建設一個個世界第一的水電站、大壩。美國一百年前的資源可持續性發展,在當下的中國已經是很時髦的環保概念了,其實也就是當作一個口號,絕大多數人的解讀都是:沒有開發,哪來的錢?沒有錢,哪來的可持續性發展?物競天擇,落後就要挨打——這樣的思想在當下中國大陸普遍存在。其實,如今世界上已經很少有政治家或社會活動家會標榜自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者了。

無神論的國度更是無法理解約翰‧繆爾的思想。一草一木不准動?那也太不現實了吧?大自然放在那裏不動?有資源不用? 

(四)

一百年前的美國人也不理解繆爾,至少面對美國蓬勃發展的黃金時代,繆爾有點不合時宜。

黑齊黑齊(Hetch Hetchy)是優山美地國家公園內一條很長的狹窄的河道,一個景色優美的山谷。三藩市市提出,要在山谷南面建立水庫,以解決市內居民用水問題。繆爾和塞拉俱樂部堅決反對。不合時宜的繆爾找羅斯福幫忙,羅斯福懇切而又策略地回信說,他很願意保護優山美地公園,但他必須服從公眾輿論。

黑齊黑齊水庫建還是不建,發展成了全國性辯論。1913年,國會參眾兩院通過了黑齊黑齊水庫計畫。繆爾受不了,病倒了。1914年12月24日,聖誕節的前夜,他去世了。他的朋友說:繆爾死了,是因為他的心碎了。可是人類是不會停下發展的腳步的,面對利益的誘惑,繆爾的思想能實現麼?

1954年,科羅拉多河的埃庫帕克水庫又要開工,因為這個水庫的庫區在國家恐龍遺址內,遭到繆爾創建的塞拉俱樂部和荒野學會為首的自然保護主義者們強烈反對。在民主社會,一個水壩建設與否,不是由某個偉大領袖或者某個「為人民服務」的利益集團來決定的,要老百姓來定。於是掀起了美國關於水壩的第二次全國辯論。這次政府敗下陣來,水壩計畫被拿掉了,恐龍骨頭贏了。

1964年,《荒野法案》獲得參眾兩院通過,約翰‧繆爾的荒野價值觀在法律層面得到了認可。當然,即使在《荒野法案》通過之後,美國針對自然資源的保護和利用之間的鬥爭也從未停息過。

今天,在美國的國家公園裏,幾乎看不到餐廳、酒店、渡假村,人們與動物與星月相伴,與神靈直接對話,接受心靈的洗滌。這些都是繆爾的功勞。

對於中國人來說更重要的是,我們要學會允許另一種哪怕我們認為腦子有問題的思想的存在,並允許讓民主的機制來決定它可以發出清晰的聲音。

你看,因為繆爾當年輸掉了辯論,所以今天三藩市灣區240萬人,可以喝到來自黑奇水庫的水。又因為繆爾的理念後來贏了,這240萬人可以放心喝水,因為這個飲用水,來自內華達山脈高山上融化的積雪,穿越完美保存的荒野,清涼甘甜。

造物主賜人以萬物,保存還是開發?心懷敬畏感恩,得自然庇佑;心存貪婪褻瀆,災難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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