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奉獻、真誠、堅強、樸素、律己、勤勉對我們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但父母對我們嚴厲到近乎苛刻的教育和對兒女感情上的忽略,卻讓我們感到缺少親情。

後來我明白,那是共產黨輸入的「革命鬥爭」,以其冷酷無情愚昧了父母。

文革時,早已轉業到地方擔任領導職務的父母成為了「走資派」,被揪鬥。只因母親不肯違心指證所在單位一個放牛娃出身的副廠長是叛徒,便終日被毆打遊街、滿身傷痕不斷。其實那時人家叫你說甚麼你就說甚麼就會沒事兒,但母親做人就是這麼正直。

有次遊街回來,只因被五花大綁反剪雙臂的母親下車慢了——要知道站在那種老式的解放牌大卡車上,即使不反剪雙臂也很難下車——竟被人一腳踹下、摔得昏死過去。

已是心力衰竭的母親被押住在「牛棚」,我們很少見面。我很長時間都以為母親是因為工作忙不能回家。即使這樣,母親仍是堅強面對,從不對我們提及。

但有一次例外,母親在一次被揪鬥後對我們說話了,這也是母親唯一一次談及被鬥。在那次揪鬥中,她被五花大綁押在解放車上遊街示眾展覽,從不流淚的母親說,當她被人撕拽著頭髮使其抬起臉,猛然看到了路邊赫然矗立的巨幅毛的宣傳畫——毛穿綠軍裝,頭戴紅衛兵帽子,臂戴紅衛兵袖章微笑招手——愚忠的母親當即熱淚盈眶。

她說:「若毛主席有知,他是決不會讓這些人這樣做的。」

那年我12歲,不諳世事,卻肯定而冷冷地說:「就是毛主席叫他們這樣做的!」

對黨、對毛無比衷心的母親當即一掌劈到我頭上,立刻我眼前金星四濺。後來我腦子總不好使,我就想:是不是與這次挨打有關——母親為了黨可以不顧親情,可憐、可悲至極。

同樣,文革中挑起人民互鬥,有多少幹部子女在和父母劃清界限時,自覺或不自覺地也是「大義」滅親——薄熙來當年不就踹斷他父親的肋骨嗎?共產黨所灌輸的和最終所要的就是讓人們互相仇恨和殘殺。最終泯滅人性。

還有一次,我惹惱母親。

母親在下放勞動時,被命令去疏通發電廠裏的一座巨大的煙囪。煙囪底部有門。不懼勞動但卻毫無專業經驗的母親開門進去後,發現煤屑順風上揚後塞堵在煙囪腔中,母親便用鐵去捅。表面看似平和、灰黑的煤屑,實質內部仍處於高溫,當時,透紅的熾熱煤屑轟然落下,立刻堆埋住了母親的雙腳。濃煙窒息中,有過戰爭經歷的母親屏住呼吸爬了出來,但兩隻腳面已成黑色焦炭。

全家姊妹中,我是唯一一個哭著衝進病房的,剛烈的母親竟在眾目睽睽下憤怒地對我吼著:「滾出去!」

我的眼淚讓母親感到恥辱,在她眼裏「革命者」流血不流淚。而我之心疼揪得蹲踞在病房門外泣涕著不能自已。最終,我也未被允許進入病房。

後來母親到上海去植皮。醫生將母親腿上的皮剝下,移植到腳面上。那時的革命派不許人陪。

我使用「革命派」一詞,是因我從不認為「造反派」或甚麼派是受矇騙的群眾,其實他們都是積極革命的響應者。而此前我在「革命理論」的薰陶下也差一點去造走資派母親的反。

在地方醫院簡單治療後的母親,那時燒焦的腳面還暴露著白花花曲筋腱。雙腳沾地便萬箭穿心的母親,在被擔架送上火車後,便獨自一人柱著雙拐或爬或坐地在地上蹭。她一個人在上海醫院手術治療…..

母親是以一個「革命者」的意志去承受這一切的。人性被扭曲的她,任何時候都沒有忘記自己是在幹革命!而我那時卻甚麼也沒為母親做。這年我13歲。

戰爭年代條件的艱苦,文革時期精神和肉體的摧殘,父母晚年百病纏身,苦不堪言。文革雖已結束,但對為甚麼要搞文革,成為母親揮之不去的心結。她逢人就問:「為甚麼要搞文化大革命?」

在那樣的紅色恐怖下,明白了真相的母親見人就說:「共產黨太壞了!太卑鄙了!」

這反倒常嚇得我不知所措。就這樣,加之晚年多病,母親精神終於崩潰。在生命的最後十年裏,母親被確診為老年痴呆症。那時母親已不認識家人,但卻仍未忘記對文革質問。

在最後三年,失去語言能力的母親已經漸喪失意識。但在母親離世的前三天,已有一年處於植物人狀態的母親突然神智清醒,並恢復了說話能力。她拚著生命中最後一點氣力,在短短十幾分鐘裏,和我交流的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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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發現母親恢復意識時,我立即拿出我剛得到不久的《轉法輪》一書,奔到母親床前,母親睜開眼睛看著我,我告訴母親這是最高的佛法,我現在正在修煉這部大法。

我問母親:「我念給你聽吧?」

母親說:「好。」

於是我一個一個自然段念去。

每念完一段,擔心母親是否清醒的我,就徵詢母親:「還要念嗎?」

母親吃力地回應:「念。」

我就繼續念下去。

就這樣,我一段一段地念,一段一段地徵詢母親意見,母親一遍一遍地回答「念」。就這樣,我一直念完了《轉法輪》中的《論語》。

我告訴母親,我念完了《轉法輪》中的開篇《論語》,並告訴母親來世一定學這個大法。母親說:「好。」

接著母親一聲精疲力竭的長嘆,便閉上眼睛又處於無意識狀態了。三天後,母親在一聲力竭的嘆息後去世了。

父親則先後做過胃癌和肺癌兩次手術。不到萬不得已,父母總是不捨得上醫院,不捨得吃藥,說是要給國家省錢……與不斷前進的時代潮流相比,父母已是越來越寒磣,但他們始終守住一方淨土,直至謝世。

父親在彌留之際,和我溝通的同樣是信仰。

此前,我給父親看過《轉法輪》。我問父親:「這本書好嗎?」

父親說:「這本書是天書。太好了。可是……晚了。」

父親那時已半身不遂,很難行動了。

在病榻上的最後時間裏,父親已沒有了意識,只有斷斷續續艱難地呼吸聲。守在父親身邊的我對著父親說:「爸爸,我知你能聽見我說話,你記住來世一定修煉法輪大法啊!」

說完這話,我就想:「父親!你要想辦法告訴我,你聽見我叮囑的話了啊!」

就在這時,我眼前突然一道明亮的黃光閃過。

一開始,我吃了一驚,以為自己在病床旁從早站到半夜,大概眼花了。後來,突然明白,這是父親在告訴我他聽見了我的話,並且已決定來世修大法了啊!

《轉法輪》中說過:「因為這個人一想走上修煉的路,這個意念一動,就像金子一樣閃光,震動十方世界。」

父親用這一念兒發出的金光,告知了我他的修煉心。

在父母的葬禮上我沒有眼淚。母親先父親三個月去世。那天葬禮上我甚至呈出微笑。

現在我的手中有父母的四枚勳章,也是父母留給我的唯一遺產——父母各獲有「獨立自由勳章」和「解放勳章」。

「獨立自由勳章」是195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議,授予解放軍在抗日戰爭時期(1937年7月7日~1945年9月2日)有功人員的勳章;「解放勳章」是195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議,授予解放軍在解放戰爭時期(1945年9月3日~1950年6月30日)有功人員的勳章。

後一枚勳章記錄了中共篡奪中國政權的內戰血淚史。而前一枚勳章應是共產黨摘取抗戰勝利果實的見證吧!其中受愚弄、受操縱的被授勳先人們,在陰謀詭計的棋局中,又怎知一葉的飄零和不堪呢?所幸父母最後是清醒地走的。

我在父母墓碑上刻下墓誌銘:

古人云 朝聞道夕死可矣 兩老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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