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遞過琴去,那公子又彈奏起來,這前半支曲與後半支曲子又有不同。若說後半支曲子是絕塵自在、天音瀟灑,這前一半便是紅塵迤邐、氣象萬千。

SHUTTERSTOCK
SHUTTERSTOCK

初時,昭雪只細聽記音,便到後來,他每撥弦一下,她似乎已知下個落指之處,越聽越熟悉,直至一驚:「這不是出事前夜,爹爹教的那半首曲子麼?!」霎時驚醒,便覺得身子已懸空而落,猛然驚呼——「啊——」餘音未落,已穩穩當當落於鬆軟軟雪地之上。抬頭一望,只見樹枝上下微微起伏,樹上早已無人。

昭雪心急,叫道:「師父!師父!你不帶我走麼!」

只聽聲音穿葉而來:「你好自為之吧!」「徒兒何時才能再見到師父?」昭雪道。「此曲再響之時,便是你我再見之日!」

聲音漸漸悠遠,消隱於密林深處。

昭雪在原地呆立半晌,這一起一落之間,彷彿做夢一般。若在往昔,有此等奇 遇,昭雪定然心潮澎湃;然而今時今日,身負不孝不義重罪,哀悔之意如泰山壓頂,叫人怎生快活得起來?只嘆了口氣,繼續前行。
***

是時天寒地凍,月隱星稀,唯有地上白雪冷冷生輝。

林間一人快步奔走,只見他一身秀才打扮,長身玉立,面目英俊,神情瀟灑,左肩背著一個包袱,右手提了一個布包,卻是又細又長,與其人一般高,急步踏上一片空地,腳步過處竟是踏雪無痕。

秀才平地裏四下一望,皺起眉頭,心道:「剛才明明聽得他在此彈琴說話,怎地 跑得這樣快?」

正疑惑間,忽聞到左翼一陣梅香襲來,清冽芬幽,便一轉頭,登時一驚。只見一柄摺扇向著自己衝擊而來,風聲不起,落雪不驚,悄無聲息,只是一股子寒梅香氣洩露了蹤跡。

秀才身起燕落,退了半丈;那扇子上灌注了勁力,平平不墜,跟了半丈。秀才拎起長布包袱,平刺而出。

SHUTTERSTOCK
SHUTTERSTOCK

兩股勁力相撞,只聽「刺啦——」一聲,長布包袱爆裂成片,露出一柄長槍。槍身通體幽紫,泛著金光,槍纓勝雪,刃如流星。藍光閃爍,刃尖正正好好抵住來扇。

那扇子倒也奇了。不破不損,又原原本本退了回去,像是後面有人拉扯一般。

秀才收槍立於雪中,道:「幾年不見,你功力大進了!」

只聽樹叢後有笑聲,一只腦袋大的雪球隔空而來。秀才一笑,道了聲「去」,雪纓紫金槍飛出半丈外,插入雪中不倒,冷冷生威。便只一瞬間,雪球突然爆裂,在他臉上身上下了一陣子雪。

SHUTTERSTOCK
SHUTTERSTOCK

秀才不以為意,凝立不動,果不其然,其後無數片紅梅紛至沓來,清香幽幽。玉雪繽紛,紅梅奪目,煞是漂亮。這梅花中灌注了勁力,每逢抬手接處,均需以勁力化解。即便如此,一瞬之間,也被那秀才握在掌心裏,半片沒落下。

不等落地,迅即如雷,奔入叢中,果然,一把瑤琴放於紅梅林間,卻是半個人影也無。

秀才走近去瞧,「果然是他。」甫拿起那柄琴,卻只道一聲:「不好!」轉身回到空地,那稀世神兵已然不見。

秀才臉色微慍,只道是又上當了,中了那人聲東擊西之計。不過比武較量向來憑藉的是真功夫,這樣未免也贏得太不光彩。便大聲道:

「捨得你的琴嗎?」這一聲,直震得樹上落雪紛紛。只聽林中那人道:「你捨得你的兵刃,我自然捨得我的瑤琴。」這話傳來,聲聲入耳,卻沒驚動半分落雪。秀才氣不過,只得道:「你既不願露面,下次,可得藏得隱蔽些!罷了,我送你一程。」

他這一番話也直叫那人聽得聲聲入耳,亦沒驚動半分落雪。言畢,右掌一推,已將那瑤琴弦向下背向上,遠遠送了出去。琴剛入梅林,便聽一聲「多謝!」叢中飛出紫金槍,秀才身形微側,待槍身過半,右手扣住槍柄,在空中平平劃了個半圈兒,「鐺」一聲穿雪入地。

秀才知道,他這便是緩兵之計,人早已踏琴遠去,不復追趕。

提步欲行,想起左手中的梅花,紅衣金蕊,嬌豔傲然,心中一凜:「兩年未見,他竟功力大進,學了這摘葉飛花的功夫。景陽啊景陽,你既有如此之才,又何故作出那害人的曲子!」

立時搖了搖頭,手一揚,頓時落英繽紛。長衫秀才,悠揚而去。

2.

昭雪一個人在林中閒逛,不知不覺卻迷了路,眼見前面有人踩踏痕跡,便走上前去,只見滿地玉雪紅花,嬌豔奪目,不知誰如此狠心摘下揉碎,又感佩紅梅傲立、不屈嚴寒的高潔品行,便在地上挖了個洞,埋香祭魂。

一切完畢,又循著雪中潛印而去。行不多久,便來到一片墓地。

白雪皚皚,寂靜無聲,松枝奇傲,森森然也。

昭雪心底不禁悚然欲慄,便一轉念:「自己大罪大惡都已作下,日後下了地獄免不了苦刑折磨,還怕這些死人麼!」心下一橫,走了過去,坐在一株大松樹 下。那松樹高聳乾枯,生得奇形怪狀,張牙舞爪。 昭雪斜睨了一眼身前一塊墓碑,只見上面寫道:「亡妻李氏之墓」。心想:都說死者為大,我便是凍死餓死,明日也成鬼了。心底憂傷不已,卻無恐懼了。

樹下無雪,撿些枯枝,侍弄半天,生起微微一團火來。見到火光,心裏頓時暖了。這幾日驚變,歷歷在目,若欲思之,卻又空空無物。當下,拿出父親留下的「泉潤墨竹圖」來看,想到父母愛子情深,自己卻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只怪自己膽小怕事、沒有本事,想著想著,便「嚶嚶」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耳邊傳來一聲嘆息,仔細聽之,卻又悄無聲息,只當是自己幻聽,止住眼淚,侍弄火焰。

她一個深閨小姐會弄甚麼火?不管還好,撥來撥去,竟要滅了,情急之下,又不住添枝加葉,把火頭蓋在底下,憑空裏升起一股子濃煙。柴火「蓽撥」之間,又傳來一聲嘆息,比剛才更響了。

昭雪聽的清楚,面目增熱,心頭撲撲亂跳。正緊張之際,卻見那墓碑後面,伸出兩隻手來......

昭雪大駭,軟癱在地,呼吸難持......◇(待續)

------------------

📰支持大紀元,購買日報:
https://www.epochtimeshk.org/stores
📊InfoG:
https://bit.ly/EpochTimesHK_InfoG
✒️名家專欄:
https://bit.ly/EpochTimesHK_Colu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