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鼓起勇氣迎向軍隊的少年,

是在光州事件裏決定留下來的少年,

也是母親在518那夜帶不走的少年;

是那些代替我們赴義的少年,

也是至今仍像影子般穿梭在你我身邊的少年。

第一章  雛鳥
……

一開始那些人並非躺在尚武館裏,而是躺在道廳民眾服務室前的走廊上。你眼神呆滯地看著一名穿著光州須皮亞女中夏季制服的姊姊,與另一名穿著便服、年齡相仿的姊姊,她們倆正在用溼毛巾將一張張沾有血跡的臉擦拭乾淨,把彎曲的手臂伸直、緊貼臀部兩側。

「你來這裏做甚麼?」

穿著校服的姊姊抬起頭,拉下口罩問道。她那微凸的圓滾滾大眼,帶有幾分可愛,分成兩邊的麻花辮上岔出許多細毛。她的毛髮給汗水沾溼了,緊貼在額頭與太陽穴的位置。

「來找朋友。」

你放下了原本因受不了血腥味而捏住鼻孔的手,回答道。

「你們約在這裏見面?」

「不,他是那些人之一……」

「那你快去確認看看。」

你仔細觀察沿著走廊牆壁擺放的二十多具遺體,若要認屍一定得從臉部到身體全都仔細端詳一番,但因你內心充滿恐懼,實在難以長時間緊盯久看,於是便不自覺地頻頻眨眼。

「沒有嗎?」

穿著青綠色襯衫、袖子捲起的姊姊挺起腰問道。原以為她和穿著校服的姊姊是同儕,但看見拉下口罩的面孔以後,推估應該是二十歲出頭才對。她的肌膚泛黃、毫無血色,脖子也十分纖細,看上去感覺有些虛弱,唯有眼神給人精明幹練的印象,嗓音也格外清晰明亮。

「沒有。」

「全南大學醫院和紅十字醫院的太平間都去確認過了嗎?」

「嗯。」

「那他家人呢?怎麼是你在找他?」

「他家裏只有爸爸,但在大田工作。他之前是和他姊住在我們家。」

「市外電話今天是不是也不通?」

「不通,我撥過好幾次了。」

「那他姊呢?」

「他姊從星期天就沒回家了,所以我在找他們。聽附近居民說昨天軍人在這前面開槍時,看見我朋友中槍了。」

穿制服的姊姊低著頭插了句話:

「會不會只是受傷,正在住院治療中?」

你搖了搖頭回答:

「如果只是受傷,他一定會想辦法打電話給我。他應該知道我們會很擔心他。」

穿著青綠色襯衫的姊姊又說道:

「那接下來幾天你都來這裏看看,聽說之後遺體都會送到這裏,因為槍枝造成的傷亡人數太多,醫院太平間已經放不下了。」◇(待續)

——節錄自《少年來了》/ 漫遊者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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