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新香港」辦了第一場遊街,不,遊行活動,參加者須按港警指示戴頸牌,有人(包括某些參加者)認為過份嚴苛,更把此舉比喻為「標籤猶太人」、「戴狗繩」。昨天(4月3日)特區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回應說,講這類「猶太人」、「狗繩」比喻的人,有些是為了挑動市民對政府不滿和仇恨,「希望危害國家安全、希望令到香港不再平靜」,令當局執法困難云云。
在評論鄧炳強之前,容許我「利申」一句:我近日也在本專頁評論過「戴頸牌」一事,以實事求是的精神,論證了將軍澳「頸帶遊行」跟中共「遊行法」的關係,譽之為「中國民主發展的里程碑」,更讚揚這場遊行「充份彰顯了『一國兩制』的氣度和自信」,並對港府沒發新聞稿「熱烈祝賀頸牌遊行的重大勝利」,表達了深深的遺憾。
儘管我不喜歡用「猶太人」、「狗繩」這類陳腔濫調來打比喻,但也不覺得這些比喻有問題,更看不出如何挑動到市民對政府的仇恨,尤其是「狗繩」二字。這裏我有兩點看法。先從比喻角度講,你給狗戴狗繩,目的是控制那條狗;現在港警不信任遊行人士,要求他們帶頸帶、在封鎖線內行走,不就是希望管束他們,像用狗帶控制狗那樣嗎?這個比喻基本上反映事實,此其一。
其二,狗是人類的忠實朋友,以狗喻人,亦不一定有侮辱意思;我更認為,與其有一些大家常說的「某種老朋友」,倒不如多結識「某種狗朋友」更好。如果鄧炳強熟悉中國文化,或中文程度高一點,該知道從前為朝廷效力的人叫「鷹犬」,而臣子對皇帝也一向自稱「犬馬」,從來沒有中國人說,這類稱呼會「挑動人民對朝廷不滿和仇恨」,對不對?
今天鄧炳強批評「狗繩」比喻「危害國安」,令我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看那份很多人用來包狗屎的黨報(我強調,此乃事實陳述,沒有詆毁黨報的意圖)。2018年新春伊始,香港一份左派報紙的頭版,大字標題寫「特首高官齊賀歲 瑞犬護香江 安居樂同行」,配圖是時任特首與三位高官一字排開的相片,各位有印象嗎?
當年我在《蘋果》專欄跟讀者賞析過這頭版,所以記憶猶新。那時候我說:第一, 在上述標題中,「特首高官」和「瑞犬」屬文法上的「同位」(apposition),所以「特首高官」即「瑞犬」;第二,林鄭競選行政長官時,口號是「同行WE CONNECT」,而標題「樂同行」主語正是瑞犬,顯然再次強調瑞犬即特首;第三,政務司司長張建宗自己也說,希望今年「我哋好似隻靈犬咁向前邁進」。
張建宗當年笑吟吟自比為狗,市民都欣然同意,那麼今天鄧炳強會認為他「挑動市民對政府不滿和仇恨」嗎?如果不會,他憑甚麼認為「戴狗帶」比喻危害國安呢?恕我直言,按照伍淑娟的說法,鄧局長把自己的主觀意見當作事實來陳述,完全沒顧及中國文化傳統、張建宗和左報說法,以及愛狗人士的感情,胡亂抹黑「狗比喻」,這種「三不顧」評論態度,實在令我對「由治入興」後港官的表現非常失望。
鄧炳強批評別人之前,勞煩先經一經大腦(如有),高官講話不能亂,也亂不起!最後我想提醒局長一個客觀事實:把人比喻為狗不一定貶低人,更多的情況其實是侮辱了狗。◇(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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