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周末,全世界數十個城市舉行支持香港反送中抗議活動,不少地方也遭到大批有組織的包括中國大陸留學生的親共人士的辱罵甚至肢體攻擊。此前中國留學生攻擊反送中支持者連儂牆的事件像傳染病一樣從澳洲昆士蘭大學蔓延到了紐西蘭奧克蘭大學、再蔓延到加拿大、英國和美國,從校園擴展到社會,參與者也從學生發展到親共社團和組織,使人想起了2008年奧運火炬接力途中所經國家親共人士有組織地對支持藏人的抗議者的暴力攻擊。
當輿論和抗議者的注意力集中在中國留學生身上的時候,有必要討論這些事件背後的深層原因。
中國留學生的抵制是否自發
推特上一個新註冊還沒有一個粉絲的用戶表示:「沒有中國使館參與我們也會抵制你們這些港獨!」而中共駐澳新領事館也都聲稱那些是「自發的愛國行為」。我這裏不去討論這個反送中等於港獨的謬論,但這裏確實提出了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事,即這種抵制是不是自發的。
從中國留學生的過往經歷看,有自發抵制意願的概率是很高的。畢竟這些人都是90後,是中共建政後教育出來的第三到第四代了,從出生、進幼兒園到大學畢業,系統地受中共黨文化的洗腦教育,而伴隨他們成長的互聯網,卻是實實在在的局域網,和世界上自由信息的流通完全隔絕。
當中國留學生在西方國家校園了表現出和所在國基本價值對立的戰狼行動時,很多人會問,為甚麼他們到了自由世界還是無法改變思維方式呢?首先是留學生自己抱團,一般情況下同一國家在美國的留學生經常聚在一起並不奇怪,但因為這幾年中國大陸留學生人數眾多,很容易形成相對自我封閉的群體。再加上信息的來源主要是中文,而中文信息的兩大主要來源是中文媒體和微信。
在傳統媒體方面,全世界的中文媒體,不僅幾乎所有的西方國家,甚至包括絕大多數不發達國家,除了極少數獨立媒體外,都被中共不同程度地控制了。中國留學生接受的是和在大陸一樣的黨文化宣傳,和沒有出國一樣。
中國留學生常用的微信兼有通訊和獲取信息作用。對絕大多數中國留學生來說,微信既是他們和大陸的家人,也是和其他中國同學之間通訊的唯一工具,沒有任何替代品。中國的替代品基本上和微信一樣是被監控的,而國外的社交媒體通訊工具在大陸是被嚴格禁止的。更糟的是,微信還是中國留學生信息的主要來源,而微信,即使在美國,對能提供自由信息的中文網站也是和在大陸一樣封鎖的。最後,微信事實上已經被中共或其代理人作為海外行動動員和準備的主要通訊工具。
這樣,大部份中國留學生到了國外,如果不是特別願意和其他族裔同學及當地人交往的,或是不特別主動尋找不受限制的信息的,那就像沒出國一樣,還在牆裏面。
當然這種「自發愛國」和「愛國」還真的沒有多大關係,更多的是精緻的利己主義,即趨利避害的主動選擇,因為這實際上是在中領館那裏掙表現而已。至少有兩個現象可以證明這一點:香港反送中抗議期間,發生了一件真的關乎領土主權的事件,即印度把和中國邊境爭議地區的拉達克改為中央直轄區。本文不討論爭議地區的歸屬問題,僅就中共對南海、釣魚台的態度而言,這應該是比香港反送中抗議嚴重的多的事件,反送中畢竟沒有牽涉到主權,港人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中國司法冤判而已。但無論是在中國大陸的網絡上,還是在海外的留學生群體中,沒有聽到一絲抗議或抵制的聲音,原因很簡單,因為中共沒有表達憤怒。
另一個現象就是中國留學生的憤怒並不來自自己。反送中支持者有明確訴求,每個人都可以清楚地講出自己抗議的理由;而這次在澳洲墨爾本(和其它地方)的中國留學生則是數百上千人齊聲罵髒話。我估計他們連反送中是怎麼回事都搞不明白,連自己無知都不知道,所以才有澳洲中國留學生建議支持香港抗爭的人士「多看看微博、微信」這種笑話發生。至於這次在多倫多開著豪華跑車舉著五星旗去參加親共集會的就不值得筆墨了。
不過,這只是「自發愛國言行」的條件。從意願到行動還有很遠的路。
CSSA的作用
中國留學生入學註冊後最先遇到的可能就是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CSSA)了。今年早些時候發生在加拿大兩所大學分別針對藏裔學生奇美拉莫(Chemi Lhamo)和維吾爾活動人士特度希(Rukiye Turdush)的圍攻事件中,因為有人披露了CSSA成員向中領館匯報獲取指示的內容而使CSSA再次被人關注。這次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但8月9日悉尼大學一些學生討論加入反送中抗議時就有中國學生在微信上討論如何回應並表示已經向中領館教育組匯報。由於教育組正好是CSSA的直接上級,有理由認為該中國學生就是CSSA和中領館之間的聯繫人。CSSA作為中共長臂在海外圍攻中共的「敵人」有很長的歷史了。2007年紐約大學CSSA(NYUCCC)配合中共發起反對新唐人電視台在紐約大學舉辦全世界中國舞舞蹈大賽簽名活動,同年CSSA分別組織了中國學生抗議騷擾在匹茲堡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舉辦的揭露中共活摘法輪功學員器官的研討會。哥倫比亞大學CSSA(CUCSSA)聲稱他們的抗議要用「血染的紅旗匯聚成海洋」,並得到大紐約地區25所大學CSSA的聯名支持。
CSSA還有一個「對內」的重要任務,就是監視和確保中國留學生不離開中共規定的軌道,一旦有人出現對中共不忠的言行,就直接打壓並匯報領館。2008年杜克大學王千源僅僅因在西藏問題上中立就被直接圍攻和網絡霸凌;2017年馬利蘭大學畢業典禮上發言的楊舒平,因為讚揚了美國的新鮮空氣、民主自由和公民參政而被馬大CSSA圍剿霸凌,此後經《環球時報》煽動後更有大陸網絡霸凌加入。
CSSA在這裏起到的作用,是在中國留學生中製造一種紅色恐怖,逼迫中國留學生成為中共的工具,而對可能受美國民主自由思想影響的同學則組織其他中國留學生進行圍剿。澳洲「四角」節目採訪悉尼大學CSSA主席時,該主席直言如有中國學生支持或參與民主活動就向領館匯報。而楊舒平事件中《環球時報》的介入很可能是經CSSA向領館匯報後上面給《環球時報》佈置的任務。
中共的公開支持
澳洲昆士蘭大學事件和紐西蘭奧克蘭大學事件後,中共駐當地的領事館都發表聲明支持大陸學生的行動,並引發澳政府不要干涉別國內政的譴責。這種公開支持無疑鼓勵了對反送中活動攻擊的升級和越來越高的組織性,包括這幾天的澳洲墨爾本、悉尼、英國倫敦和日本的親共中國留學生和社團的有時是暴力的反抗議活動。當然,除了公開支持,私下的組織動員也是必不可少的。
澳洲一名中國留學生在參加了反送中抗議活動後,其在中國的家人立即被國安上門威脅,這就遠遠超出CSSA和領館的職權範圍了,儘管他們可能起了確認抗議者身份和打小報告的作用。
西方大學和政府能做甚麼
絕大多數CSSA並不註冊為NGO,而僅僅在校園內部註冊社團。也就是說,幾乎沒有任何法律可以管理他們。如果是一個和其它學生組織一樣的獨立的校園學生社團當然沒問題,但所有的CSSA,無論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是受中共駐當地領事館教育組領導的,直接貫徹執行中共的政策,而所在的大學幾乎無能為力。
有人建議大學應該採取一定的行動來制止中國留學生的行動。但這是不可能的。首先,至少美國的大學即使沒有中共的滲透壓力,本來言論自由就已經嚴重受損了,對中國留學生侵犯他人言論自由的行為很少認真干預;其次,中國留學生是很多大學學費收入的主要來源,只要不是太離譜,校方會儘量避免得罪財神;最後,由於牽涉到外國使領館,超出了大學的管轄權限,校方即使想管也管不了。任何可能的解決必須有聯邦政府的介入而絕不能僅僅依賴大學。在王千源和楊舒平事件中,兩所大學都沒有對肇事並對受害者造成嚴重傷害的中國學生或CSSA責任人進行任何調查和懲罰。
CSSA和部份中國留學生對校園政治事件的言論,並不是言論自由的問題。因為他們並不在表達自己,他們甚至都沒有自己的觀點,而是封殺另一方的言論自由,而CSSA的立場來自中共極權政權。這是民主國家是否應該放任外國政府肆意干涉本國內政和言論自由的問題。
在中領館發表支持中國留學生攻擊連儂牆事件言論後,澳洲外交部長佩恩(Marise Payne)立即警告中共外交官應該尊重言論自由與和平抗議的權利;紐西蘭西蘭國會議員、行動黨領袖西摩(Seymour)要中國駐奧克蘭總領事對總領館「看上去」是對紐西蘭內政進行干涉的行為進行解釋。這些反擊是非常必要而及時的。而警方也逮捕了至少兩位行為過激的中國留學生,但僅此是不足以使中共止步的。
因為所有騷擾圍攻事件都有中共通過CSSA操控中國留學生的背景,而這種情況在西方國家即使冷戰時期也都沒有先例,為了保障校園的言論自由,包括中國留學生追求普世價值和發表與中共不同觀點的自由,政府應該加強執法。對於已經有相關法律的國家,如美國和澳洲,既然CSSA聽命於外國政府,又接受外國政府的資助,那就讓他們名副其實,註冊成外國代理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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