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從家裏一出來,撲面而來就是明亮的光線,清涼有力的風,我本身就半睡半醒的眼睛不禁瞇得更小。

風再起時,香港炎夏稠滯的熱流不再,涼爽的氣流裹挾至全身,全身每個細胞都有說不出來的喜悅。抬起頭來,天高雲淡,屬於秋天的溫柔漫上心頭,每當此時,就覺得眼前的生活可愛許多。

風吹過忙碌的街道,行人與我匆匆擦肩而過,女士們的頭髮在陽光下被吹得四處飛揚,下一秒只剩下背影。

香港速度總是快得驚人,整座城都一直在往前跑,沿途風光一直在變,甚至上下顛倒,我在後面一直追,追得跌跌撞撞,轉眼一年又一年。

關於秋風,近日一位大陸年輕作家胡閔之的一篇短文《等風來》,文章在大陸被全網刪除,文中提到「十幾億人都在等風來,風向就是方向……等這個秋天的『風』吹過來。」她無非是表達對中國前途的擔憂,中國人在等待一個歷史轉折點。

其實中國人「等風來」,從中共統治大陸開始,到現在就已等了逾七十年,一代又一代的人老去,夢想凋零。無數個和胡閔之一樣的人,和我一樣的人,無論國籍,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待中國的「秋風」來。

流落香港的「菠蘿油公主」

民國女作家張愛玲曾在《中國的日夜》中寫到自己在上海買菜時所見:至于藍布的藍,那是中國的「國色」。不過街上一般人穿的藍布衫大都經過補綴,深深淺淺,都像雨洗出來的,青翠醒目。我們中國本來是補釘的國家,連天都是女媧補過的。

張愛玲從買菜的日間小事中,看到路人的衣衫,都能聯想到補天的女媧,從世俗生活聯繫到超越塵世的神話人物。

年輕的她寫道:「我真快樂我是走在中國的太陽底下。」「快樂的時候,無線電的聲音,街上的顏色,仿佛我也都有份;即使憂愁沉淀下去也是中國的泥沙。總之,到底是中國。」在另一篇《詩與胡說》裏,她還寫道:「要是我就捨不得中國——還沒離開家已經想家了。」
                                  
然而,張愛玲到底受不了1949年後染色的紅色中國。之後張愛玲離開中國到美國,自此從「中華民國人」一變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再變為「美國人」,隨之而來的是飄洋過海終老異鄉的命運,後生再未踏上故土。

2022年的中秋節將至,可是在如今中國大陸和香港這樣的土地,中共製造了一代又一代的背井離鄉者的漂泊悲劇,平凡如上街買菜回家燒煮、與親人共度中秋這樣質樸溫柔的生活,也成為奢望。

在亂世中,人不會總是都那麼堅強無畏,忘記信念的時候,也會痛苦。

港產片《麥兜菠蘿油王子》是香港小豬麥兜的父親麥炳的故事,他是流落香港的菠蘿油王子,出身帝王之家,卻由故鄉流離到一舊埠,只能當一個中佬打工仔,他忘不了過去,心中藏有一個復國夢,最後狠心離開麥兜母親去追尋理想,電影以麥炳隱喻以往逃難來港的人。

麥兜在電影裏有重要的一句話:「我爸爸想返去以前唔知邊度,我媽媽淨係諗住以後唔知邊度,就得我—個,留響宜家。」

麥炳留戀無法回去的過去,麥太期待沒有方向的未來,而麥兜只能活在最抓得住的現在。

歌后甄妮曾在《東方之珠》裏唱道:「若以此小島,終身為避世鄉。」這是當年很多大陸逃難人在香港的處境,也是如今很多香港人在異國他鄉的處境。

張愛玲也算是流落美國的「菠蘿油公主」吧,即使她後世生活在地球的另外一端,即使她也幾乎再沒機會見到自己的至親,可是她筆下的故事,也大多還是深刻的中國故事,她用自己的文字築造過去的夢。

我對朋友自嘲說,我也是流落香港的「菠蘿油公主」。看過麥兜電影的朋友正專心地吃著碗裏的食物,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她說「菠蘿油公主啊,好想吃。」

當時的張愛玲沒有等到秋風來,此時的我們正在等待秋風來。可是「秋風」還沒有來之前,那麼多平凡甚至痛苦的日夜,怎麼度過?

離開不是萬靈丹

日本電影《海鷗食堂》,一位日本女子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開了一家食堂,與其他兩位各有故事而來到芬蘭的日本女子發展出淡淡友誼。女主角最初在食堂做著最樸素的日本飯糰,那是家鄉的味道,後來陸續加入各種芬蘭當地食物。

離日本最近的歐洲城市是芬蘭,每位女子的到來各有心事。她們發現,芬蘭的人都看上去無憂無慮的,後來才發現原來不是,「悲傷的人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悲傷的人在哪都一樣,但能陪你度過悲傷的人卻很難覓得。

港產片《麥兜‧我和我的媽媽》裏有一個神秘人物,麥兜母親生病住院時,安排麥兜的大表伯來照顧麥兜。

大表伯不僅沉默寡言,還很奇怪,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山上,騎著車賣荷包蛋即食麵。麥兜問為什麼不選一個人多的地方,大表伯卻回答:

「來這裏的人可能有心事,迷路
很傷心,很煩,或者很悶
如果這個時候
可以吃到一碗熱乎乎的麵條
聞到一些很熟悉的氣味
來到這裏的人,可能會想要回頭」

麥兜母親病好後將麥兜接回家,麥兜從此再也沒見過大表伯,麥兜說大表伯像一位「到地球一遊的外星人」。

後來麥兜母親突然去世,麥兜帶著對母親的思念,獨自在世界各地旅行,當走到一個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時,他突然「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吃一碗即食麵」,於是他開始回頭,途中亦給自己做了一碗荷包蛋即食麵。

值得注意的是,麥兜以前在和大表伯分開時,曾感嘆說:「並不是所有事都能像荷包蛋一樣,拌著拌著,就又都聚到了一起 」。

有人看過這一部電影後寫下祝福:「只願為你在天涯海角煮一碗荷包蛋泡麵。」我想這是人們在逆境之中的互相扶持,惺惺相惜。

從溫情的香港小豬故事拉回到現實,難免不想到眼下港人的離散。香港現在是一座別離之城,很多人想要離開或者逃離。可是離開並不代表眼下煩惱的解決,也有可能是另一個煩惱的開始。

台灣電影《青梅竹馬》中,70年代的老台北,從美國歸來卻帶著鄉愁的男主角,和從未離開過台北卻心懷美國夢的女主角,他們對待生活有著不同的信仰。

導演楊德昌借男主角的台詞,道出適用於任何地方的終極現實:「不要想美國了,美國也不是萬靈丹,跟結婚一樣,只是短暫的希望,讓你以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的一種幻覺。」

天涯共此時

今年中秋又至。在香港大澳,去年有當地居民舉辦花燈節,主題是「留下來的水鄉情」,整個小島上懸掛著溫暖的花燈,千變萬化的圖案與各種祝福目不暇接。夜色如水,花燈如夢,溫柔,細緻,濃烈,盛況至今映在我腦海。

今年活動主辦方將不再舉辦花燈節,人們總是失去後才覺得可貴,不過仍會有居民自發懸掛花燈在家門。舉辦方的貼文說,可能花燈最讓人感動的就是,那個萬人抬頭看天的動作,加上周遭發自內心的「嘩嘩」聲,勾起人們對所謂幸福的嚮往,令對生活失望透頂的人,偶爾重拾一點點對荒謬世界的信任吧。

時運不濟,但傳統節日的生命力依然在。吃月餅,剝柚子,賞花燈,看舞火龍,過最溫柔的中秋吧。

希望流落在世界各地的「菠蘿油王子」和「菠蘿油公主」,首先記得不要放棄心中的理想。再者,即使很多相聚已經變為不可能,亦可以誠心祝福彼此「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天涯海角總有無數人伴你一齊「等風來」。@

2021年的「大澳水鄕花燈節」,在大澳社區點亮約2,500個燈籠。(陳仲明/大紀元)
2021年的「大澳水鄕花燈節」,在大澳社區點亮約2,500個燈籠。(陳仲明/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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