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民是鐵路養路工，屬重體力勞動職業，可以提前退休，淑新自「文化大革命」後不再當教師了，二人均屬合格申請出國人士。他們向公安局提出出國申請，不久，申請獲准。
立民原本希望遷居台灣去，可是形勢不許。小蔣總統怕吃了對方統一戰線的虧，規定大陸返台人士必需由第三地申請，不准經香港、澳門直接來台。當時大陸陸續釋放一批被俘原國民黨高級將領，包括幾位上將級人馬在內，他們到了香港，也無法返回台灣。
11. 故舊重逢
美國駐廣州領事館前排隊等待的人真多，大家耐心地等著申請入境美國簽證。淑新舊有的美國護照雖已過期，但作為身份證明非常有用。經美國國務院查證，淑新獲發一本新的美國護照，立民以美籍人士配偶身份順利取得美國入境簽證。今天他們依約前來領取有關文件。
辦妥手續後，工作人員請他們稍等，說簽證領事要見見他們。
「不會有問題吧！」 立民低聲對淑新說。多年來不如意的事經歷得太多了，已養成謹小慎微的性格。一天不走出國門，心中始終不踏實。
站在淑新面前的領事是個上了年紀的美國婦人，說得一口流利粵語。她和顏悅色地問淑新何時離開台灣返回中國，她說那段時間她自己也在台灣，丈夫是駐新竹基地美國空軍教官，如無記錯，我們彼此原來是認識的。
「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有許多美國軍官眷屬朋友，我教她們學中文，對了，你是我的學生，而且是成績最好的一個。」兩個多年不見的朋友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
「你還是老樣子，不過胖了一點。你的廣東話講得真好。」 淑新說。
「我先到台灣大學學國語，後來又到香港中文大學學廣東話，馬馬虎虎啦！當年你不是回美國嗎？怎麼會回大陸呢？你還是那麼苗條，只是老了一些。」 領事的話沒說穿，苦挨多了怎會不變老呢!
「我還想多問一句，你的中文名字－－淑新怎麼來的？」 領事館在核實淑新的中文名字時花了不少功夫，所以領事有興趣想了解中文名字的由來。
「我婆婆改的，她不會唸我Susan英文名字，叫起來像淑新的中文發音，所以我才有淑新這個中文名字。」
「淑新，贖身，廣東話發音一樣。你回大陸不就是為丈夫贖身嗎？嘻嘻！」 老朋友說得幽默，無帶惡意。老外學中文常為同音異字而煩惱，但諧音也帶來意外的樂趣。
「天啊！我從未想過我的名字竟有這個意思，為誰贖身？也許我為丈夫，丈夫又為政治去贖身。哈哈!」
苦笑一聲， Susan找回失去多年的幽默感。
歡樂氣氛中他們與老朋友愉快地道別。
在報紙上找旅行社廣告準備訂購赴美國機票，立民無意中發現一個熟悉的名字，當年正是立民第一個在北京教導的學生，聽說他由機長，總機長又變成民航局的領導，現在是廣州一間國際航空集團的總經理，報上刊載航空集團成立活動還登出他的照片。
立民想到二人赴美機票昂貴，何不請學生幫幫自己這位過氣老師，打個折扣總可以吧！
立民按址找到航空集團辦公室，向秘書小姐道明來意。
「老總不在，機票事我會向他匯報。你們明天再來好嗎？」
第二天總經理仍然不在，但留下批條，給予立民夫婦退役航空同業折扣優惠。算一算，每人只需付半價。
12. 尾聲
立民移居美國後，曾返回台灣向空軍司令部報告被俘經過，經國防部一個專門處理內戰被俘人員的退役委員會查核，由歷史檔案中找出當年立民的航班與西昌機場通話紀錄，證實立民的確因機件故障逼降昭通機場。事實搞清楚了，還給立民清白，讓他放下多年來被俘的精神枷鎖，維護軍人的氣節。經濟上他還可獲得一筆在立民眼中不算少的退役金，另外還有每月的退休金。
美國有完善的福利制度，又為老人長者提供良好的醫療服務，立民、淑新夫婦終於可以安享晚年了。
若干年後，美國加州洛杉機玫瑰崗墓園一個相連的墓地下面，躺著這對苦命鴛鴦。他們一生中，有歡樂，有挫折，有分離，有牽掛，有苦，但最後更多的是甜。如今他們靜靜地躺下，丈夫獻身天空，妻子嫁給天空，永遠不再分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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