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時,江蘇地區有一姓吳的人,本來是良家弟子,後來不得已放棄讀書而做生意,但這不是他本來的意願。吳某娶了張氏為妻子,張氏生得美麗而賢淑,夫妻之間的感情深厚。吳某憐香惜玉,堪比漢代張敞為妻畫眉,甚至還有過之。
誰知好事不長久,彩雲容易消散。張氏偶然得了一病,竟然意外死亡。吳某悲傷欲絕,痛不欲生,鄰居鄉里一直勸慰,他才轉變。自此之後,孤獨一人,頗有出家離世的意思。每逢孤燈人靜時,就痛哭流淚。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吳某思念妻子之情越來越重,甚至發展到神態失常,失去自制。於是他攜帶了足夠的出外旅行的路費,開始了尋找妻子的舉動。經歷了千山萬水,旅途勞累,一日到了一個地方,只見彌天黃霧,滿地白光,心中頗為疑惑。轉眼間,又見到一條河,闊僅丈餘,而水全都是黑色,對面隱隱約約見有樓閣。
吳某沿著河邊尋找渡船,忽然看見對岸有一婦人,在河邊洗衣,形貌很像自己的妻子。再仔細看,果然是自己妻子,不禁大喜,於是大聲問道:「妻別來無恙耶?」妻子見到他,露出淒涼的面色,即把木桶從水上推過來,叫吳某登上桶浮過去。吳某如其所言,很快就登上了對岸,夫婦兩人抱頭大哭。
過了些時候,妻子問他為甚麼來?吳某陳述了離別之後的相思之苦,跟著說:「今天我們兩人已相會,為甚麼不立刻回家呢?」妻子哭泣著說:「我倆已是陰陽相隔,難道你不知道嗎?這裏乃是陰間的都城。我自從離開你之後,屈指一數,已經幾年了,現在嫁給了一個鬼卒為妻,怎麼能夠與你重新恢復夫妻關係呢?幸好今天鬼卒不在,你可至家中一敘。」吳某於是跟隨她而行,走了不遠,就到了她家,入屋共坐,彼此暢談內心的情意。
過了一會兒,妻忽然大驚,說:「鬼卒就要回來了,怎麼辦才好?」吳某亦張皇失措,不知所措。妻於是將吳某藏在壁櫥間,然後將櫥門閉上。不久鬼卒到家,環視四周,忽然說:「為甚麼會有一股生人的氣味迎面撲來?」其妻回答說:「我弟在陽世間思姊心切,特來探望。忽然見你回來,知道人鬼的道路不同,於是躲避在碧紗櫥裏。」鬼卒說:「既然是至親,不妨出來見面。」其妻便打開櫥門,吳某走出來,稍稍放心,於是大家相見面。
鬼卒以禮節來招待吳某,置酒宴請。飲酒到盡興時,鬼卒對吳某說:「這個地方本來是無人到的,你既然來到這裏,便停留幾天,隔幾天我還想帶你遊地府呢。」吳某恭敬地答應了。每逢鬼卒出外,夫婦倆就傾訴多年的真情,吳某幾乎不想回去了。
過了幾天,鬼卒帶吳某遊地府十殿,那裏簡直是威風凜凜;而奈何橋、剝衣亭、望鄉台等,也都一一觀看過。走至一處,見有一人赤身裸體,有鐵鉤鉤入背中,懸掛在半空中,膿血齊流。吳某走近一看,原來是同鄉里的某甲,十分驚懼地問是甚麼原因。鬼卒回答說:此人欠了某乙千餘兩銀,某乙多次向他討還不得,今某乙已死,將此事向閻王提出控訴,閻王於是提審他的靈魂,對他施以刑罰。」吳某聽了後便不再發問了。
又過了幾天,其妻對吳某說:「這裏陰氣太重,不宜久留,希望你趕快回去吧,不要再與鬼妻相戀了。」吳某大哭,不得已渡河而返回家去。
回來後幾天,吳某去拜訪某甲,只見某甲臥在床上,背後長了個大瘡,痛苦呻吟,聲聲不絕。吳某叫他焚燒紙帛數千,後來病就好了。而吳某思念妻子的心,自從這次地府一遊回來之後,也就停止了。
可見,一個人死後不是一死萬事休,只是肉體化掉了,而靈魂則是去了另一個空間,等於這個人去了外國那樣。人如果知道了這種情況,思念之情就會緩和下來,不會太過於痛苦了。#
資料來源:(清)程麟《此中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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