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的徐秉楠和青浦何書田都精通醫術,兩人名重一時。當時蘇州有一位姓劉的商人,家裏很富有,可是僅有一個兒子,春天患了傷寒,病情很危險,群醫束手無策,於是劉富商用重金聘請二位醫師為兒子看病。
徐先到,診視了很久,認為這是兩感傷寒,表症裏症,一起舉發,不可救藥。就在這時,話未說完,門人報何先生到,徐便退進內室。
何進來後,診視病人後說:「病雖沉重,但作為醫生必須在絕處求生,兩手的脈雖然奄奄一息似乎停止跳動,但是陽明胃脈一線尚存,有一線之脈,就有一線生機……」
他反覆思考,想到只有輕可去實一法,以輕熱藥品,或許可以增加他的肺氣,希望能出些汗液,神志稍稍清醒,可以再圖別策。他勉強擬了一個藥方,對劉家主人說:「服了藥後,如果在寅卯之交時有微汗,就可望有生機了,否則就沒辦法了。」
這時,徐單獨坐在夾室中,讓僕人去探聽,要來藥方觀看,於是大笑說:「這個藥方能治好病嗎?真這樣,就將我的招牌摘去,我終身不再談論醫道了。」他的話被何的僕人偷聽到了,告訴了何。何對劉家主人說:「聽說徐先生也在這,很好。今晚雖然不能相見,明天開藥方一定要一起開,千萬幫我把他留住。」何的小船停在河沿,於是下船去住。徐向主人辭行回家,劉氏苦苦相留。
劉的兒子吃了藥以後,到了四更天果真出了汗,體態臉色也安定了一些。天還沒亮,何又來複診,喜形於色,說:「尺脈已經跳動,可以治活了。但一定要留住徐先生,我才為公子治此病,徐若離開,我也離開。」劉氏連連答應。
徐聽說病人有轉機,感到無地自容。急著要辭行。劉家主人說:「何先生曾有言在先,先生回去,他一定也要回去。我兒子的命在您手裏,希望您可憐可憐我,即使一天花幾千兩銀子,我也不吝惜。」徐聽說後,知道自己前言有失,默默無語。
何先生一天登岸數次,不幾天,病人已經能坐起來喝粥了。於是對劉家主人說:「現在病已痊癒,我要回去了。徐先生也已屈留多日,想必也想要回去,但是徐先生之前有摘招牌一說,或者我順道去取,或者他自己送來,希望您代我詢問一下。」徐於是乞求劉家主人從中周旋。劉氏設宴相勸,甚至屈膝下跪,才得以消解。
何回去後,正趕上一個姪子也患傷寒,病情加劇,全家慌慌張張。何診視後,發現姪子病情和劉家公子相似,就說:「容易!」 於是用同一方法,給他服了一劑藥,沒有效果;再給服了第二劑藥,姪子就斷氣了。
何先生茫然若失地說:「今天才知死生在命,不在藥的功效,也不在醫生的技術啊。」於是寫信給徐先生,陳述了這件事,向他請罪。從此閉門謝客,許多年不再談醫術了。
下面再說一個名醫為高官治病的故事:
明朝時,有一以醫術著名於世的人叫姚蒙,他住在縣城之百曲港,尤其精於太素脈,以切脈來診斷人的生死禍福,每每奇驗。而他性情特別古怪,他和喜歡的人交談,娓娓不倦,以至於廢寢忘食;否則,就白眼仰視,叫他他也不回答,可以整天一句話也不說。
當時他名重海內,來求治的客滿盈庭。對於窮人,他給施用方藥,不收報酬,對症狀危險的,還每天診視二三次,毫不吝惜;那些來看病的富人,在禮貌上稍有不合他心意的,他就不理睬。有人問他這是甚麼緣故,他說:「富人倉庫裏有銀子,穀倉裏有糧食,死了又有甚麼關係呢;但窮人自食其力,妻子兒女都靠他養活,怎能讓他死去呢?」
當時都御史鄒來學巡撫江南,召姚蒙來看病。姚蒙想要推辭,縣令強迫他去。等他進入撫署,見到鄒來學高高坐在上面,不以禮相待,姚蒙即兩眼直視,不發一言。鄒說:「你也有病嗎?」姚蒙說:「我有風病。」鄒問:「怎麼不自己治療?」姚說:「這是胎風,不能治也。」
鄒就伸手讓他去診脈,姚蒙卻不上前。鄒才恍然大悟,便招呼他坐下。診脈完後,姚蒙說:「大人生殖器上另有一個洞,常流髒水,對不對?」鄒來學大吃一驚,說:「這是我的隱病,此事非常隱密,你怎麼會知道?」姚蒙說:「從脈上診出來的,你的左手關脈滑而緩慢,第四葉肝應該有漏,漏必然從下面排泄,所以知道。」
鄒來學知道他醫術高明,立即換了副面孔,向他稱謝,並求他開方下藥。姚蒙說:「不用下藥,到南京時就好了。」他掐著手指計算說:「今天是初七,到了十二日就到了。」後來鄒來學走了,等他在十二日清晨抵達南京時,竟然死了。
資料來源:《墨余錄》、《對山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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