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裝探監

我穿好背心大褲衩過去報到。鐵門外的蘭哥破天荒地笑著說:「老美,你『托兒』來了,來頭不小啊!」

忐忑不安的心掉進了肚裏,我喜上了眉梢。韓哥、小龍湊了過來,蘭哥說:「這老美的托兒是個女的,你倆把後邊的小褲衩們都擋住,聽見嗎?」

韓哥眉飛色舞,「太好了!蘭哥,見了幾個月『阿姨』了,這回可開葷了!」

「少貧嘴,人牆啊!」

老陳在板兒上起哄:「蘭哥,人牆兩人兒不夠!算我一號吧!」

「丫給我歇×!」蘭哥笑罵著下了第四道令:「聽著,往這兒斜眼可以,不許歪頭!老六,誰歪頭楔誰!」

一陣哄笑。我插空說:「蘭哥,等我換換衣服……」

「這身兒多柳兒啊!他們不也這樣嗎?甭換了!」蘭哥又發下第五道令:「不許放茅!」

「是,大哥!」號兒裏齊聲呐喊。

「托兒」是誰請的?問她點甚麼?咋翻供?咋「打關係」?價碼多少?……一時間,我心亂如麻,不知從何問起。

筒道口傳來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敲得我的心臟砰砰猛跳。一位身著制服的女「檢察官」出現在牢門口——「啊?萍萍!?」

萍萍一頭烏亮的披肩髮,淡淡的紅唇彩,沒帶首飾。上身淺藍色短袖襯衣,胸脯雙峰高聳,左胸佩戴檢察徽章,藏藍色制式筒裙,肉色長絲襪,高跟皮涼鞋。天生麗質的她在這身制服的襯托下,更顯得亭亭玉立,英姿颯爽。

竟然喬裝改扮,混入虎穴!

也難怪如此,大陸的制度,犯人不判刑不讓見家屬。

萍萍雙眸晶瑩,淚花溢落,那嬌楚動人的樣子實在不像檢察官。一定是我這身大褲衩、大背心、亂鬍子的慘像讓她傷心了。我趕忙傻傻地說:「萍萍,我現在,挺好!」

萍萍擦了一下眼淚,問道:「挺好?」

「我三板兒哪!」話一出口,頓覺太傻,萍萍哪能懂這黑話?

萍萍叫圍觀的撤下。蘭哥倒退著走,好像生怕少看萍萍一眼。韓哥張口結舌,小龍給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人牆不能撤。

「這都是我鐵哥們兒,沒事了,他們幫我出了不少好主意。咱就在這兒說吧,他們擋著監視器!」我說著貼近鐵門兒。

萍萍湊過來小聲說:「我二姐在外邊哪,給你送衣服、存錢了。」

「王茜茜也來啦?!」

「嗯,剛才她給你存了1,000,這是收據,夠嗎?」她說著掏出一張給我存款1,000元的白條。

「足夠!有這我能吃香的、喝辣的!」這1,000換點兒榨菜嚐嚐,可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嗎?

「衣服是我二姐夫的,你湊合著穿吧。沒去你那兒拿,怕你媽知道。律師是我的老同學杜紅,政法大學畢業的十佳律師,去年碩士畢業,你放心吧。」

我諾諾連聲,心裏卻想:這初出茅廬的律師會打關係?

「審你的空檔,你還買通個警察?」

「那當然!」

萍萍苦笑了一下,「你還挺能!他禮拜一晚上,把你大姐約出去的。最先給了消息,把底都透給我們了。」

「我大姐給錢了嗎?」

「那姓謝的說他找的律師關係硬,你姐沒敢用。給他3,000,算辛苦費唄!」

「萍萍,我這事兒可先別讓你大姐知道啊,她脾氣大,肝火旺,身體也不行,別急壞了。」

「嗯。我前天一早就接到你二姐的電話了,就開始托人。小謝說先抓的楊義,楊義太滑,自己洗脫了個乾淨,全推你身上了!好像你還想大包大攬?」

「這事兒你說怪楊義嗎?他受我連累。」

「別傻了你!」萍萍生氣地戳了一下我的腦門。

自打萍萍長大,我還沒跟她這麼近距離,但是隔一道鐵柵欄門,她姐這個醋罎子知道了也說不出來甚麼。這一指頭,弄得我還真不好意思。

她真生氣了,「楊義這麼坑你,還替他說話?小謝說你倆得跑一個,別都坐牢。」

「我是美國人了,也能讓我坐牢?我記得一個美國人讓中共判了15年,不是同時給驅逐出境,等於沒判嗎?」

「那是政治犯!驅逐出境,就不能再回來了!」

「推給楊義,那他不得瘋了?10年起步哪!他老婆不得瘋了?」

「你還想著他老婆哪?我告我大姐去!」

「別別別,萍萍,我……你咋進來的?」

萍萍詭譎地一笑,一笑百媚生,跟她姐當年可真像,不過要漂亮得多。嗨,現在還瞎想!為了不走神兒,乾脆低下頭。

萍萍湊到我耳邊,「我用的『假證兒』。」

啊?!「假證兒」可被判了11年——萍萍卻用假證件騙過層層看守,堂而皇之地鑽到地獄深處來!

「檢察院的朋友給辦的,別人的身份,我的相片兒。」

她有內線保駕,我才寬心了,「跟我姐說,預審那兒得給錢。」

「給了,主審的5,000,副手3,000。托的人說那預審特黑,有時候收錢不辦事兒!」

「怎麼給這麼點兒啊?」

「成了再給。你二姐問他們為甚麼不通知家屬,他們說怕家裏銷毀證據。」

「呀!我還有試劑盒放我媽家冰櫃冷凍箱裏,你能不能……」

「我拿我同學家去吧,不過……那老太太就知道了。」

「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想見美國大使,你看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

「好主意!不過……那我大姐就知道了,大使會通知家屬的。」

「你想得真周全。讓你姐放心吧,我這兒挺好。」

萍萍問我下一步咋辦,我隨口說:「翻供唄!這回再不上他們當了!」

「好!我們三路反擊:我們一路,給你托關係;律師一路,打官司;你自己一路,該拼就得拼啊!不能叫人家就捏你一個!」

我一拍胸脯,展現出英雄氣概,「沒問題!」

「受得了嗎?」

「我當年插隊差不多就這樣,放心吧。」

「姐夫,既來之,則安之。你也想開點兒,就算是體驗生活來了,或者替我體驗生活來了。你知道我一直想寫作,這兒的素材可難得。現在這種背景的影視文學,都是歌頌警察、監獄的,太假。你也多聊聊,開開心,也算幫我搜集點素材,也不荒廢,不白來一回。」

萍萍這巧妙的安慰,給我這個「閒不住」的人找了安心的理由。不過這也挺好,萍萍是個純粹理想主義者,我這麼幫她一點兒,說不定真能幫她圓了作家夢呢。我要在這裏長了見識出去,更是「資深」人士了,可以當最全面的「大陸問題專家」了,也更有跟朋友們侃的了。我欣然應允。

「他們打你嗎?」

「我是老美,預審哪敢啊!」我豪氣十足,心裏竊想:她要知道我被預審整的滿褲子拉稀的慘像,我的光輝形象就完了!這純屬個人私隱——有本事就叫它爛在肚子裏!

萍萍一笑:「小謝都跟你姐說了,我們多帶了條褲子。」

啊?無地自容!這個小謝!竟然曝光我的「超級私隱」,還傳到了萍萍這兒!我故作鎮定地狡辯:「那天我鬧肚子了……」

「還說呢!那天我們都吃壞了,怎麼賠?」

「我……咋賠都行。」

萍萍嘆了口氣,「犯人欺負你嗎?」

「沒有!我這兒排老三!」我伸起三指做手勢。

「這兒怎麼啦?」萍萍指著我的右胳膊肘。

糟糕!那是昨晚上夜審出號兒時,值班警察踹倒我留下的傷——竟在我抬手做秀的時候,自揭老底!

片刻我就編道:「我關節炎犯了,跌了。」

「有藥嗎?」萍萍似乎信了!可挽回了-次面子。

「沒事兒!我們這兒有個法輪功,可好了。他給我弄辣椒醬治關節炎,現在好了。」我看她不信,繼續說:「這法輪兒真有兩下子!會做藥,藥到病除……」

筒道口傳來鑰匙響,我聽了一下步伐的節奏,「我們老大來了。」

蘭哥對萍萍嘻皮笑臉之後,對號兒裏叫:「小龍!出來!」

人牆要撤!我趕緊全方位擋住了萍萍的視線。

蘭哥跟我們客氣地說:「管兒又找小龍做藥去。」

我讓萍萍轉到牆後邊讓開門,實際上是怕她看到號兒裏那些身著一點式的囚犯。小龍出了牢門兒,我指著小龍說:「這就是我們的法輪兒。」

萍萍問他:「你是法輪功啊?」

「啊!」

「甚麼事兒進來的?」萍萍問。

「我是《大紀元》在國內的義務記者兼編輯,《大紀元》你知道嗎?美國的華人媒體。」

「了不起呀!我上網繞過封鎖,第一就看你們《大紀元》,很棒啊!」萍萍說著雙眼放光。

「歡迎投稿!」

「你是哪兒的,怎麼稱呼?」萍萍落落大方地問著,還是她記者的習慣,忘了自己現在是「檢察官」了。蘭哥在一邊恭候,也不敢催。

「我清華的博士生,龍志平。」

萍萍點點頭,「了不起呀!清華博士!將來我給你們樹碑立傳!」

「嘩——」監號兒裏一片掌聲!

小龍眼睛裏閃爍出淚花光芒,他雙手當胸合十道:「謝謝!」

在那一瞬間,萍萍那幾句女高音和犯人們的掌聲,刹那間震撼了我的靈魂,想不到,在這地獄之中竟然能升起如此的莊嚴。這小丫頭不簡單啊!這個小時候就愛跟我這個大姐夫鬧著玩兒的黃毛丫頭,這個平時愛說、愛笑的大記者,竟然有如此的膽識和正氣,真讓我刮目相看。

「嘿!」監控的喇叭裏傳來警察的吼聲。「門口兒幹甚麼哪?!」

我嚇得一哆嗦,號兒裏的掌聲頓消,空氣凝固了一般。

「快走,小龍!」蘭哥低聲道,「外邊來人了!」

「沒事兒,蘭哥。」小龍鎮定自若,蘭哥拽都沒拽動。

「嘿!門口那幾個!」監控的吼聲高了八度。

緊跟著跑動的皮鞋聲壓了過來。

糟了!假證兒要漏餡了,可要判刑的!(待續)

本文由博大出版社 http://broadpressinc.com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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