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非自由主義勝出時,自由民主就會消亡。」「他們怎麼敢自稱是進步派?他們是倒退派,他們是反動派,他們是壓迫者。」艾倫德肖維茨(Alan Dershowitz)說。

艾倫德肖維茨是哈佛大學法學院名譽退休教授,也是美國最頂尖的憲法律師之一。他自稱是自由派民主黨人,由於為極不受歡迎的公眾人物辯護而受到左右兩派的嚴厲指責。

德肖維茨:當我為他們喜歡的人辯護時,人們會愛我;當我為他們不喜歡的人辯護時,人們會恨我。你越是不受歡迎,我就越有可能想為你辯護。

德肖維茨介紹了他的著作《原則的代價:為甚麼正直是值得付出代價的》(The Price of Principle: Why Integrity is Worth the Consequences)。

楊傑凱:這裏是《美國思想領袖》節目。

接上文:【思想領袖】正當程序和公民自由正被剝奪(二)

如果你問我,在我的家人那些不可思議的事跡中,我最欽佩的是甚麼?我會說,是我祖父的非法行為,幫助那28個人入境。他們現在都進入最有成就的美國人之列。其中一位是哥倫比亞大學工程系的主任,另一位是醫療技術的重要投資者,另一位是洛杉磯的拉比,還有一位是公眾人物。

他們都是了不起的美國人,是通過非法的方式從大屠殺中逃出來。這就是為甚麼我總是同情那些不惜一切代價來到美國的移民,他們是為了自己不遭受迫害。

楊傑凱: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身份在判斷一個人是否有罪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幾乎影響了所有的調查領域。你是否看到這種情況?

德肖維茨: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註1】現在已經完蛋了,他們不再保護大學校園裏的人們免於被剝奪言論自由或者正當程序。他們基本上已經成了某黨派性的一個政治組織。

8. 必須能夠降低病毒傳播 疫苗才可強制接種

楊傑凱:艾倫,我想換一個話題,談談你的書《疫苗強制令個案分析》(The Case for Vaccine Mandates)。這是我一直在密切關注的事情。這本書基於這樣一種理念,即疫苗必須能夠降低病毒的傳播,才有理由強制接種,對吧?

德肖維茨:你說得完全正確。如果你發明一種新疫苗,可以馬上立即防止所有心臟病、所有癌症和所有糖尿病發作,我會反對政府要求你接種,我會敦促你去接種,但是我不會允許政府強迫你接種。

根據約翰斯圖爾特米爾(John Stuart Mill)【註2】的原則,政府可以強迫你做某件事的唯一理由是,防止你給他人造成傷害。

然而,如果有一種疫苗,即使它對你個人沒有幫助,但是,如果它有助於防止一種致命疾病的傳播,那麼我會允許政府將其作為一種不得已的手段,強迫你接種它。我有一封亞歷山大咸美頓親筆寫的信,由喬治華盛頓口授,在信中,他敦促他的指揮官讓美國獨立戰爭中的每個士兵都接種天花疫苗。

他基本上是說:「我們不會輸給英國人,但我們可能會輸給天花。」

不過,我同意你的觀點,關鍵是疫苗必須能防止傳染。然而這個責任還沒有盡到,至少早期的疫苗做不到。

目前的新疫苗聲稱,其確實可以防止傳播。這是一個(需證實的)科學事實。現在,我們將不得不等待,看看它是否被研究證實。

9. 美國開國先賢們 會從墳墓裏跳起來

楊傑凱:我們再跳回到言論自由的話題上。第五巡迴上訴法院最近推翻了聯邦地區法院阻止德薩斯州「HB20」法案實施的裁決。你對這個熟悉嗎?

德肖維茨:名字不熟悉,但是請跟我講講,我可能熟悉。

楊傑凱:德州計劃實施該項法律,是為了防止社交媒體網絡基於意識形態、基於政治原因審查用戶。那一項法案被聯邦地區法院的裁決阻止了,而現在這項裁決被第五巡迴法院推翻了。你說這(禁止社媒平台審查言論)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困難的領域之一。請給我解釋一下,為甚麼它如此困難。

德肖維茨:因為它涉及私人和私人公司。儘管他們規模很大,但他們聲稱擁有《第一修正案》保障的權利,能決定在他們的平台上放甚麼,他們聲稱有權進行審查。

你知道,傑斐遜、咸美頓和麥迪遜(美國開國先賢們,修立了《憲法》和《權利法案》)會從墳墓裏跳起來,如果發現大型私人公司可以做政府不能做的事,也就是審查。現在,有人提出了一些理論,比如「共同載體」(common carrier)理論。

在過去,儘管是私人公司,火車公司或電報公司(作為「共同載體」)也要受法律的監管。有這方面的案例,兩方面都有案例。有理由認為,Google、Facebook(Facebook)、推特(Twitter)以及其它公司已經成為「共同載體」,也許應該受到一些監管,但你也不想讓政府對這些公司有太多的限制。

想像一下,如果我們是一個極權主義國家,一個暴君能夠控制著Google等(媒體),那你會希望它(媒體)有自由。所以,這些都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如果我還在哈佛大學任教,像過去50年那樣,我會花一整個學期來研究這些問題。

楊傑凱:一旦這些公司實際上幾乎成了基礎設施時,非常類似電話系統,他們就可能成為暴君。

德肖維茨:當然,會的。

楊傑凱:或者說,兩者都可能成為暴君,這是一個非常令人不安的話題。

10. 政府竭盡全力 控制媒體

德肖維茨:但是,如果兩者都成為暴君,而且互相敵對,那就沒那麼令人不安。即,至少能給了這兩個暴君互相爭鬥的機會。最壞的可能性是,只有一個暴君,或者政府接管了一切。這就是為甚麼會有人擔憂。

看看今天在俄羅斯發生的事情,政府顯然在控制媒體。他們的事情做得不是特別好。順便說一句,政府控制媒體已經變得更加困難了。在中國和伊朗,政府們在竭盡全力。但是隨著互聯網和其它通信方式(的湧現),訊息會悄悄流出。

我曾經為蘇聯的持不同政見者辯護,那是在1970年代。他們會傳播所謂的地下出版物(Samizdat,在東歐共產國家秘密傳播的被國家禁止的文學作品)。他們會打印一本小冊子,能做個10份,到第10份副本時你可能就無法閱讀了,因為是用複寫紙完成的。然後,他們會分發這些小冊子。這就是他們規避審查制度的方法。

到了今天,當然,我們有了更多的高科技方法來做這件事,這是一場持續的戰爭。這是一場對言論自由產生積極影響的戰爭,因為它意味著沒有任何一個機構,能在一切地方控制一切,這是避免暴政的關鍵。

楊傑凱:這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觀點。我來讀一下這個,是來自法庭的意見:「今天我們拒絕這樣的理念,即公司能隨心所欲地運用《第一修正案》權利來審查人們言論。」這寫在第五巡迴法庭(的意見中)。很明顯,案件還將繼續上訴。

德肖維茨:我認同。傑斐遜可能會同意這個說法。你知道,我有一封托馬斯傑斐遜總統的信,他親手寫的,是他在《獨立宣言》發布25周年前夕親筆寫的。他談到了言論自由的重要性,他說只要有機會糾正錯誤,就不應該對任何言論進行審查。當然,這在互聯網上並不那麼容易做到。當CNN誹謗我的時候,誹謗的話傳遍了世界。而當我試圖說「不是那麼回事」的時候,他們編輯了錄像帶(來偽造證據)。

是的,我在第28頁談到這個,也就是說,(編輯錄像帶出現)在電視節目的最後兩分鐘。但到那時,誹謗已經造成了傷害。有一句話,被認為是溫斯頓丘吉爾及很多名人說過的:「在真相還沒來得及穿上鞋之前,謊言已經跑遍了半個世界。」那是在互聯網出現之前的情況。

11. 促成正義弧線 朝正確方向移動

楊傑凱:艾倫,恭喜你的書《原則的代價》的出版。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我們是否永遠註定要生活在這種主導我們話語的黨派偏見中,甚至在我們的家庭中也是如此?在書中你提到了家庭的基礎。你說:「我對家庭的忠誠是第一位的,甚至排在其它一些事情之前。」但是,現在,即使在家庭中也有這種黨派之爭,人們彼此不交談。那麼出路是甚麼呢?

德肖維茨:沒有明確的出路。在美國,鐘擺的擺動幅度相當大,但不如歐洲那麼大。在1930年代的歐洲,只有兩種選擇——共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或共產主義和納粹主義。

在美國,我們有羅斯福、新政和妥協。多年來,我們一直是一個妥協的國家,甚至在導致內戰的辯論中也試圖達成妥協,不過,他們在這一點上無法妥協。有時我們做得更好,有時做得更糟。這種向強硬左派的新麥卡錫主義發展的趨勢將會持續下去,因為今天在大學裏,我們未來的領導人正接受這種教育。

我認為,它比其它許多東西擺動的時間更長。1950年代的麥卡錫主義在十年內就消失了。左翼麥卡錫主義將會比那持續長久很多年。所以我並不樂觀。最後我想對以色列的悲觀主義者和樂觀主義者做一下比較。在以色列,悲觀主義者會說:「哎呀,情況太糟了,不可能再糟了。」樂觀主義者說:「是的,情況還會更糟。」所以我一半是悲觀主義者,一半是樂觀主義者。

事情可能會變得更糟,但是我和馬丁路德金一樣相信,正義的弧線會朝著正確的方向移動,我們需要促成它。不能只是任其移動,我們需要促成它。我寫了《原則的代價》這本書,試圖激發辯論和討論。◇(全文完)

【註1】美國公民自由聯盟(The 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大型非牟利組織,成立於1920年,在它認為公民自由受到威脅的案件中提供法律援助。

【註2】約翰斯圖爾特米爾:19世紀著名哲學家,功利主義者,反對國家控制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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