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的春天,我去約旦旅遊,到過古城佩特拉和瓦地倫沙漠,這兩個地方都是沙漠遊牧民族貝都因人(阿拉伯人一支)的土地,因此我與貝都因人有直接的接觸,發現這個沙漠民族女性的地位在21世紀的今天仍然很低,最讓我驚訝的是女性戴面罩規則。約旦沙漠的貝都因女子一到12歲進入青春期就必須戴上只露出眼睛的面罩(Asaba),一直到她們青春消失,容貌對男性再無吸引力才可以脫下面罩露出真面目。我在佩特拉見到3個除掉面罩穿一身黑袍的貝都因女子,我打聽後知道她們實際年齡不過40出頭,但在沙漠的風沙和辛苦勞作的煎熬下,面孔皺紋粗深已如溝壑,儼然老婦。
所謂青春無醜女,這些老態畢露的貝都因女子也有過最美的青春年華,但除了她們的丈夫,沒有人見過,這個箝制貝都因女子的面罩規則可以說十分邪惡。我在自己的遊記《站在橄欖山上》曾這樣感嘆到:「貝都因女子沒有青春。她們花兒一樣鮮美的青春就是在這幅面罩後一天天枯萎,面罩雖薄,但卻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厚牆,將貝都因青年女子與多姿多彩的外部世界完全隔絕開來。」如今十年過去,不知這些貝都因女子命運是否有所改善。
在中東,女性的穿戴著裝規則在很多至今男權至上的社會,實際是對女性的禁錮和奴役,女子沒有對穿甚麼戴甚麼有自由選擇的權力。伊朗這次全國抗議事件即是因一位庫爾德年輕女子因所戴頭巾認為不合規範被宗教警察打死而引爆。
伊朗這一波抗議運動,與前幾次一樣是伊朗人民反抗伊斯蘭神權專制的人民革命,庫爾德女子被殺害事件是一個導火線。但這波抗議運動還有深一層意義,是中東國家的女性主義者對男權社會借助宗教壓迫女性的反抗。所以伊朗這次全國抗議,出來挑戰神權,站在最前沿的是許多勇敢的女性,她們公開除掉燒毀頭巾,載歌載舞,甚至有位女子還裸露上身,勇敢展現女子穿戴的自主性,這既是抗議最高領袖的獨裁神權,也是抗議男性社會對女性的壓制和束縛。
參加聲援伊朗女性抗爭的全球女權主義者的隊伍中,也有正在遭受捲土重來的塔利班政權迫害的阿富汗婦女。一個成立於1977年反對宗教極端主義的阿富汗女權組織《阿富汗婦女革命協會》(RAWA)也挺身而出,與伊朗女子一起吶喊。
在中東國家中,眾所周知,阿富汗婦女的命運最慘,其命運象徵就是極其變態的罩袍Burqa,從頭蒙到腳,只有眼睛部位露出一條狹長的縫可以看外部的世界,即使在酷熱的夏季也不可免。塔利班第一次倒台後,有西方記者試穿,形容感受如遭酷刑,說這具罩袍就是一具行走的監獄。阿富汗女子罩袍雖然是當地普什圖民族有千年傳統的服飾,但進入現代後,很多阿富汗婦女拒絕穿上這個束縛她們自由的行走監獄,不過在極端宗教政權塔利班第一次執政時期,對婦女的各種自由禁錮空前嚴苛,阿富汗婦女又被關進這個行走監獄。
阿富汗婦女命運很慘,反抗也很悲壯,從未屈服。記得2001年911事件發生後阿富汗婦女悲慘現狀首次受到全球關注,我讀新聞獲知有RAWA這樣一個敢於向命運抗爭,為阿富汗女子爭自由的女權組織,我當時立刻上網購買她們的募款產品,開啟了我第一次的網上購物,其中一個啤酒杯至今仍放在我家中。杯上繪畫的3個阿富汗女子沒穿罩袍戴頭巾,舉拳高呼要自由,並呼籲全世界不要忘記阿富汗的姐妹們。而那時還是塔利班執政時候。
在美軍啟動阿富汗戰爭推翻塔利班政權後,阿富汗女子開始逐漸獲得解放,能夠脫下罩袍走出行走監獄,接受教育,上班打工,甚至參政。可惜美軍撤出阿富汗後,一夜變天,這個極度反人性的變態政權又重新上台,阿富汗的女權開始嚴重倒退,據RAWA的報告,在塔利班武裝去年8月進到喀布爾後,即有46%的女學生因恐懼被迫離開學校,26%的女學生患上憂鬱症。而塔利班政權最近更宣布,不容許女性接受高等教育,女性的教育只能到小學而止,並宣布女性出現在公眾場合必須穿上罩袍,上萬的女性上班族,包括政府公務員因而被迫辭職回到家中,很多優秀職業女性則只能離國出走。而更慘的是,在女性權利直線下降的同時,殺害女性的案子也在塔利班上台後急遽上升,有女子被殺害僅僅是因為與非家人的男性一起出現在公眾場合。
伊朗的抗議運動還在持續中,希望伊朗人民贏得勝利,伊朗婦女獲得自由。伊朗女性的解放一定會鼓舞全世界受壓迫的女性,也會給阿富汗女子帶來一線生機。雖然阿富汗目前的現狀對女性來說,非常嚴酷,但RAWA這樣的女性自由戰士沒有放棄,我認為她們最終會贏來解放。◇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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