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1日，聯邦調查局局長雷（Christopher Wray）在羅納德列根總統圖書館發表講話，就中共對美國構成的威脅發出警告。在講話中，他具體談及中共的「獵狐行動」，並表示該項行動針對居住海外的前中國公民，中共將這些在政治和經濟上對其構成威脅的人，抓捕並遣返回中國。

而並非巧合的是歐洲的非盈利人權組織「保護衛士」發布一份報告，詳述中共在海外抓捕逃脫人員的行動。今天，我們請「保護衛士」組織的倡導主任哈斯女士（Laura Harth），來說明他們的發現。

方菲：勞拉你好，非常感謝你今天來到這個節目。

勞拉：方菲你好，非常感謝你的邀請，也感謝你注意到這個問題。

1.「保護衛士」調查報告 非自願回國

方菲：您的報告全面闡述中共在全球範圍抓捕海外中國人的計劃。首先，您的組織是怎麼注意到這個問題？為甚麼決定進行調查？

勞拉：我們的報告標題叫「非自願回國」（Involuntary Returns）， 1月18日發布。我邀請所有觀看本節目的觀眾到我們的網站去看看，這是一份內容很有意思、很深刻的報告。那麼我們是如何注意到這個問題呢？我覺得可以稱之為漣漪效應。

「保護衛士」組織，一貫關注中國大陸人權衛士和迫害人權的問題；另外，也相當關注中國司法程序的狀況。顯然，自從習近平當政以來，我們看到司法體制的嚴重惡化。

在強制失蹤、未審判即拘捕、酷刑和強迫認罪等方面的事件，數量大幅度增加。這是「保護衛士」組織一貫關注的問題，我們也致力於在全世界提升人們對這些事情的認識。

如果我們長期放任這類問題不管，而同時中共在與其它國家打交道時，採用越來越橫蠻囂張的態度，因為他們看到世界各國不對其構成挑戰，所以也會變得越來越激進。

中國大陸侵犯人權的狀況出現漣漪效應，正逐漸蔓延到世界其它地方。我覺得這是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的非常好的角度。

2.「獵狐行動」 打著反腐旗號 追捕異見人士

天網系統在2015年推出，自2018年開始便轉為國家監察委員會管轄，「獵狐行動」也歸這個委員會管。他們打著反腐行動的名義，但是顯然它主要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鞏固中共高層的權力。

天網系統屬於中國國內的壓迫在往國際延伸，它打擊的群體是正在快速擴大的海外華人群體。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代表辦公室的官方數據稱，自習近平上台迄今，來自中國的難民人數上升了700%。

所以中共想要控制這些人，不僅要控制國內人的思想，也要控制海外的人群。而且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無論在哪裏都不安全。

中共這樣的做法，在很多國家都未遇到挑戰。2021年，中共中紀委（CCDI）的官方數據，有120個國家，超過一萬人通過各種途徑被遣送回中國。這些案例絕大多數都未遇到挑戰，也未報道，各國當局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制止這種行為。另外我們看到這種漣漪效應，現在已經不僅是把放逐海外的群體當作目標，不僅是海外的中國公民，連英國公民、丹麥公民，甚至是國會成員都被中共警告，稱國際刑警組織可能會給他們發引渡令。

方菲：雖然中共宣稱這是反腐行動，但是他們追捕的目標往往是異見人士或人權捍衛者，是嗎 ?

勞拉：沒錯。所以我認為當中共說反腐時，我們需要明白真正的潛台詞。我們的報告中記錄了62宗這樣的案例。顯然，真正的人數超過一萬人，其中很多人因恐懼並不會站出來，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家人或依然在中國的親人，這都無可厚非。

不過，我們看到很多案例牽涉的是逃離中國的維吾爾人、西藏人、活動人士、人權衛士，包括異見人士或人權活動人士等，這些人可能只是發了一條批評中共的推文，然後就成為中共抓捕行動的目標。

3. 中共計劃抓捕的人數 比已抓到的要多得多

方菲：是的。您的報告中有很多詳細的訊息，像您所說的記錄了六十多個案例。您收集這些資料花了多長時間，有沒有遇到甚麼困難或障礙？

勞拉：肯定有。首先，我要祝賀我們的調研團隊，他們負責主要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細緻。

這份報告關注的是非自願回國的問題，與引渡相比，被非自願回國的人數其實更多，所以在一年的過程中，我們遇到的一個主要問題是尋找願意站出來說話的人。我們也要求各國政府開始密切注意並調查這樣的做法。

我們從中國獲得的數字非常有限，他們只會公布被成功抓捕回國的人數。但是中共試圖抓捕的人數比這要多得多，我們記錄的62個案例中，50% 是成功的，50%不成功。所以這些數字是不公布的。這是其中一個主要問題，那就是官方數字遠不足以體現真實情況。

第二個困難，就是尋找願意站出來說出遭遇的人，哪怕是匿名的，因為顯然這些人都生活在恐懼中，這正中中共下懷。這個行動的目的，不僅是要遣返這些人，還要確保更多的人保持沉默。所以，要站出來講這些手段、被騷擾、在國內的家人被騷擾、拘留或被懲罰等，這對於他們是很沉重的負擔，因此可以理解，很多人不想冒這樣的風險。

4. 中共主要用三種手段 逼迫人回國

方菲：請再跟我們說一說這份報告，中共主要使用哪些手段把人帶回中國。

勞拉：基於報告中記錄的62個案例，我們大致總結出三種類型，這些都叫「非自願回國」。當然，中共和監察委把他們叫做自願回國，讓這些人上電視向公眾認錯。

第一是威脅這些人在中國的家人、親戚，要挾他們配合，逼迫在海外的這些受害者們所謂的自願回國。

如果這種方法行不通，中共會在對方國家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派特務秘密到海外執行抓捕行動，有時也會與對方國家合作，直接在該國去騷擾、恐嚇受害人。使他們沒有安全感，導致他們不得不搬到其它對中共而言更容易引渡回國的國家。

第三類，也是最令人震驚、最惡劣的就是綁架，這顯然是非法的。中共秘密派遣特務到海外，大部份綁架事件發生在東南亞國家，包括緬甸、泰國、柬埔寨等，但是澳洲也有。我們已經發現九宗直接綁架事件，當事人被綁架、下藥後送上船，非法秘密送回中國。這種事情在全世界都有發生。

方菲：那麼美國呢，這種綁架也在美國發生過嗎？

勞拉：我並沒有發現直接綁架的情形。我們知道美國政府擔心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因為美國已經看到這樣的事情在其它國家都在發生。至於其它手段，我們已經看到在美國均有發生。很重要的一點，是在我們的報告發布之後，聯邦調查局局長確實提及這個問題，並承認狀況越來越嚴重。

5. 王靖渝的家人被中共騷擾

方菲：你能否具體舉一兩個例子，談談這些不同的手段在現實中是怎麼使用的，中共怎麼通過這些具體手段把人帶回中國。

勞拉：有不少案例，他們會採用混合的手段，其中有些合法，有些不合法。有一個例子是最近一個青年男子的案例，他大概19到20歲，現在他在荷蘭，前不久拿到了政治庇護，這名男子叫王靖渝。

方菲：是的。他的案例被廣泛報道，他是一名來自四川重慶的19歲男孩。

勞拉：是的。他在2019年離開中國，前往歐盟國家。再次重申，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活動人士或人權捍衛者。他只是一個年輕男孩，想要融入更寬廣的世界。

2月21日，他在社交媒體平台發表一些帖文，質疑中印邊境衝突，中方的官方死亡人數是否真實。在他發文後半小時內，警方就找到了他父母家，拘留了他父母，搜查了他的家，拿走電腦和所有他們認為有關聯的東西。

警方告訴他的家人，他會立刻因尋釁滋事的理由被指控。這顯然是中共一貫的伎倆。但是，通常這種事情是發生在涉及國家安全的重大案例上。而他們說王靖渝屬於污衊蔑視英雄，造成負面社會影響。

這個事件只涉及一個社交媒體帖文，他的父母被拘捕，並在不同地點被審訊多次。警方開始要求、威脅並施壓他的父母，給王靖渝打電話，讓他主動回國接受審判，他的父母拒絕了。後來，他的父母也多次被騷擾，承擔了大部份的壓力。

有一次，他父親在晚上成功從家裏跑出去給王靖渝打電話，訴說家中遭遇，叮囑他要小心。後來這些騷擾基本停止了，因為王靖渝接受「美國之音」的採訪，他的遭遇被媒體報道了，他也失去了與家人的聯繫。

之後，所有聯繫途徑被切斷了，他無法再聯繫上家人。但是他收到警方直接給他發的電子郵件，威脅他回中國。他還收到過其它訊息，告訴他的媽媽被送去醫院了。

最後，他的父親被逮捕，而且被控的罪行根本毫無道理。因為事實上，他的父親被屈打成招，說他兒子和一些去香港支持示威遊行的人有關。中共和警方通常喜歡人們相互告密，不然怎麼定人們的罪。但是在這個案件裏，這些做法顯然是為了要讓王靖渝回國。

這是採用第一種手段的例子，利用家人來對付你，但是還不止這樣，在他的案例裏，中共採用了多種手段，因為王靖渝後來前往阿聯酋時，一到當地，就在機場被警察拘留。他們想把他遣返回中國，指控他侮辱伊斯蘭，但這根本是污衊。

隨著國際社會越來越注意這個案子，最後，美國國務院也施加了足夠壓力，王靖渝被釋放，並到了荷蘭，並成功申請到政治庇護。但是他的家人仍然在中國，我不知道他父親的現況，是不是還在監獄？他們付出的代價相當大。所有這些，僅僅是因為他發了一條批評中共的帖文。

方菲：是呀，這故事很不可思議，我真高興他現在在荷蘭了，希望他安全了。你知道中共直接把人綁架回中國的例子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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