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2021年,很多香港人背井離鄉,送機大堂每天都上演著一個個生離死別的故事。誰知到了今天,我和這位好朋友也成為了故事中的主角。當知道他要走,將會離開香港這個家的時候,內心那種震撼與不捨,竟沒有像預期中那樣一湧而出;反而是隨著秒針的跳動,慢慢地由心底滲出來……

「義不容辭」的默契

因緣際會,我於2020年下旬由於工作關係認識到這位好朋友。相交之初,他送我一本我一直很想擁有但已絕版的書。「呢本書我有多,送一本畀你」,他豪爽地說。這令我十分詫異,他竟然會在意一位初相識朋友一句「不經意的抱怨」。當時我只有傻傻地不停道謝,彷彿跟這位好朋友之間「義不容辭」的默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建立了起來。

雖然跟他相交日子不太久,但我倆私交甚篤,他曾常跟我說:「幾時帶埋老婆仔女嚟我屋企玩 board game?」可惜我從來都很怕打攪他人,更何況過去兩年疫情一直影響著市民的日常生活。我只好一直敷衍他「或者下個禮拜啦」,直至他要離開香港這個家之前,我仍沒有還他這個心願,現在想起實在有點愧疚!

本月中旬,我和另一位好朋友為他辦了一餐餞行宴,席間我們憶往事、聊家庭、批政治、論投資、談未來,短短的四個多小時,大家毫無顧忌,對世事高談闊論。好友於言談間夾雜了很多英語,彷彿在告訴我們不用擔心,他已做好所有準備面對將會變幻莫測的未來。

記得2021年底,收到他將要離開的消息,除了相約另一位好友為他餞行外,我還千挑萬選,買了一盒「Coca-Cola 125週年紀念版大富翁」送給對可口可樂情有獨鍾的他。當晚他收到禮物時,難掩驚喜,那一刻他就像我之前收到他送我的那本經已絕版的書一樣。

其實我是一個很怕應酬的人,我不喜歡多人的場合,因我深信世上不會有陌生人無緣無故去包容另一位陌生人。日前,我這位好朋友向我發了一個訊息,「星期日晚,我屋企,送別會」。我再三推卻,羅列「星期日我約了兩個訪問、政府封區」等藉口。惟這位好朋友再三叮囑:「我話知你,雖然唔知你幾時嚟,但係你今晚一定要浦頭,講完,拜拜。」最後我完成工作後,於晚上十時許應約。不知不覺間,我和在座幾位來自社會各階層的陌生人談天說地,嘻哈大笑。

我只幫你暫時保管 第日你要返黎攞番

原來他在離開前,再一次為我準備了一份禮物——將他最深交的好友逐一介紹我認識,「佢哋全部都係我戰略性嘅最好朋友,同樣你都係,所以我要介紹你畀佢哋識,希望對你嘅未來有幫助」,他再一次豪爽地說,我再次懵然不懂反應。

一個快將活了半個世紀、對任何人也抱著戒心的我,在那一刻清楚感受到,哪怕一直活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境界中;哪怕因一篇文章得罪鏡粉遭受千夫所指;哪怕一直執著做自己認為對的事而引致眾叛親離,他仍然會有一班知心好友,紛紛拿著手機跟他合影後大笑「快啲嚟瞻仰遺容,哈哈哈⋯⋯」

離開前,這位好朋友吩咐在座各人:「麻煩你哋一人一啲,攞走曬呢度過百本漫畫,如果唔係我搬曬落垃圾房,肯定會畀人鬧死。」眼前的漫畫由很多個膠箱裝載,膠箱面已經封滿塵。打開膠箱蓋,久違了的書紙氣味撲鼻而來,在座的每位成年人隨即變回了二三十年前的小朋友,聚精會神在珍藏已久的漫畫書中尋找心頭好。之後我隨便選擇了一箱漫畫書,跟他說:「你要記住我只係幫你暫時保管,等第日贏咗之後你自己返嚟攞番。」

「白影」留下的一箱漫畫。(王白石/大紀元)
「白影」留下的一箱漫畫。(王白石/大紀元)

無情的秒針紀錄 「港人」的願望

1月21日下午,我這位好朋友真的要離開香港了。一日前,他還再三提醒我要提早到機場,遲了擔心見不到我最後一面。而他拒絕了眾多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們送機,「費事喊到收唔到聲」⋯⋯

下午4時許,我開車抵達機場,踏著沉重的腳步從停車場步上連接1號客運大樓那條烏黑冰冷的生鐵樓梯。要目送最好的朋友離開,其實真的很無奈、很痛、很不捨。

我倆終於在離境大堂見面,我這位好朋友已迫不及待衝口而出:「攬下先。」那一刻,淚水在眼眶中流轉,我真的很想跟他說聲「保重」,可惜我卻說不出口。惟理智告訴我,要珍惜最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於是我全數回收眼淚,將我從工作中日積月累得來的專業,送別這位將要離開香港這個家的好朋友,把他在這個家的最後一分、最後一秒通通記錄下來。

我一直認為,世間上最無情的殺手莫過於時鐘的秒針,它無時無刻皆毫不留情地奪去我擁有的一切。

終於來到這位好朋友入閘前的最後一刻,我再次貪婪地舉著手機拍攝他,「講多句啦最後」。他的眸子在眼眶裏遊走了一圈之後回望我,輕聲地說了一句曾經在香港隨處可聽見、遍佈每一個街道及商場內,每一個香港人都會說的「四個字」。隨即便和家人轉身步進閘內,真正從我的手機屏幕中消失。這一刻,我一隻手拿著手機拍攝,另一隻手向他揮手說再見,多麼想向他講一句「珍重」⋯⋯

讓眼淚滑落

凌晨,終於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獨個兒開車回家途中,車內音響奏起了一闕歌: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這刻,從下午一直強忍的眼淚,慢慢地從面頰滑落。我索性將車停在寂靜的馬路旁,任由那一首歌不斷重複地播放,回味跟「白影」這位好朋友過往的點點滴滴。@

「白影」與家人在離境大堂合影,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王白石/大紀元)
「白影」與家人在離境大堂合影,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王白石/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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