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政治學者蔡子強鑒於香港政治陰霾而意興闌珊,決定提前退休,退休前接受訪問,認為過去十多年香港政治生態被激進力量主導,香港年輕人未學懂「進退有據」,導致今日公民社會面臨全面肅清,一夕之間輸掉所有。
他的說法並不新鮮,這就是「見好就收」的心態,在反送中運動初期、六四鎮壓之前都出現過。至今仍有人埋怨趙紫陽沒有與鄧小平妥協,造成黨內改革力量「一舖清袋」。
香港人的民主抗爭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其間起伏與演變都是時勢造就的,不是某些人左右的結果。運動沒有堅強有力的領導核心,缺乏足夠權威去主導方向與策略,只是不同政治力量的合力所推動,不論理性或激進,自有其內在邏輯,不是選擇題,也沒有是非。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這在民主國家行得通,但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獨裁殘暴、不講信義的統治者,與中共妥協,永遠都不是妥協,只是單方面不斷的退讓與屈服,最終習慣被統治而已。
妥協的結果應該有回報,港人與中共妥協,香港能慢慢走向完整意義上的一國兩制嗎?今日看來,一國兩制本就是權宜之計,就是把五十年不變操弄成五十年漸變的成長過程而已。
當中共需要香港人奉獻時,一國兩制是最好的迷魂湯,隨著中共恢復元氣,狼子野心壓抑不住,露出真面目只是遲早的事。香港人妥協,中共就放軟身段,香港人不妥協,中共就以暴政鎮壓——結果都一樣,香港的自由、人權與法治,結果都會清零。
中共從來都沒有信義可言,國民黨上過當、蘇共上過當、美英等西方國家也上過當,中國人更上過當。《中英聯合聲明》都可以作廢,香港人妥協可以得到甚麼,不問可知。
古今中外,群眾運動內部永遠有理性與激進之分,有時理性是主流,當對抗升溫時,運動自然趨於暴烈。反送中之初,林鄭死不認錯,市民抗爭後林鄭收回成命,但對五大訴求抵死不從。當時若民主派選擇見好就收,結果只是送中法案廢止,一切又回復常態,大家各自搵食,香港民主繼續無望,那樣的妥協有甚麼意義?
中共把港人治港玩成京人治港,把民主畫作牆上的大餅,視香港人為一盤散沙,把香港警察改造成維穩的武警,中共會因為港人的妥協而改變嗎?香港人未受政治洗腦,有普世價值打底,不肯選擇屈服,只有抗爭到底,抗爭是我們的宿命,抗爭走向激進也是我們的宿命。
民主黨進中聯辦談判,本身就是一次失敗的妥協。民主派內部對民主進程沒有共識,民主黨擅自與中共談判,並沒有得到市民授權。中共以「二桃殺三士」之計引誘民主黨,造成民主派內閧,最終民主黨在香港政治光譜中色彩淡化,從此失去主導大局的地位。這直接導致後來佔中運動中的「無大台」,和反送中運動中的「be water」,其原因便是,民眾對一眾民主黨派高層失去信任。
佔中運動是陳健民、戴耀廷與朱耀明三人倡導的,陳、戴都是溫文儒雅的學者,朱牧師也崇尚理性,他們長期與中共打交道,認識到理性討論已經去到盡,只有用非常手段來施加壓力,否則無法達致任何進展,因此才有佔中運動的發生。
佔中期間「爭大台」,證明市民早已失去耐性,抗爭主流已經從理性轉化到激進,這是時勢發展的必然結果,從那時開始到旺角騷亂,都是反送中運動的前奏,到那時,再談甚麼妥協,都已是昨日黃花了。衝突逐日惡化,中共又為何不妥協讓步?中共治理國家,理應更高瞻遠矚,更有歷史承擔,中共若兌現《基本法》的承諾,香港人又何必自尋痛苦?
「袋住先」的說法對現在仍身在苦牢的手足們極不公平。從黎智英到何俊仁,從黃之鋒到鄒幸彤,從《蘋果日報》到《立場新聞》高層,他們都理性平和,只是不肯屈服。照蔡子強的說法,那就意味著民主義士們遭遇的不公平是咎由自取了。
實際上,香港人固然一舖清袋,中共更是一舖清袋,因為反送中運動,中共在全世界面前大暴露,中共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四面楚歌望天打卦。
香港人一舖清袋不免要受苦,中共一舖清袋卻內外交困,危及政權生存;論代價,中共付出的代價更高,香港人還有未來,中共的末日已遙遙在望。長遠來看,與其和中共妥協,讓中共慢慢滲透,最終以一國一制收服香港,港人永世不得翻身,還不如死了一條心,絕地反抗,即使兩敗俱傷,也足以損折中共元氣,促進中共覆滅。
面對強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是我們的選擇。既然懷抱理想,付出犧牲,就承擔一切後果,最緊要自己企定,等待時勢變化。中共已沒有未來,香港人仍可以鬥長命,如此看來,妥協之說只是馬後炮,是渙散鬥爭意志的說法。◇(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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