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中營看守們的印象中,門格勒是一個總是帶著微笑的醫生。他的主要任務就是「挑選」,經他挑選走上死亡之路的人,至少有38萬,其中絕大部份是猶太人。

1943年,波蘭,奧斯維辛集中營。

集中營焚屍爐的煙囪不停地冒出滾滾的濃煙,一車車的猶太人被運到這裏。「動作快點!」黨衛軍不斷催促著,咒罵著,猶太人從悶罐車裏跌跌撞撞地下來。

幾十萬猶太人,活著的還是死去的都忘不了,一個穿著深綠色納粹軍服的瘦小男人,戴著白手套的手,不停地揮舞著手杖,從車上下來的人們被這支手杖分成了左右兩個行列。

猶太人,活著的還是死去的都忘不了,這個小男人有著一雙天空一般漂亮的眼睛,他的動作總是優雅的,他的聲音也是溫柔而堅定的。看見老年人和孱弱的婦女,他會毫不猶豫的用手杖把他們指向左邊的隊伍。

醫生還是屠夫?

「你,過來。」他對一位兩頰潮紅的中年女性招了一下手,女人渾身顫抖著走了過來。小男人輕輕用手杖頭敲了一下女人的下巴:「張開嘴。嗯,你是不是一直在咳嗽?」女人有些茫然,她一時弄不清楚情況,但是很明顯,面前的是位醫生,醫生總是可以信任的,不是嗎?於是女人點了點頭。「是不是到了晚上,咳嗽得更厲害?」女人不自覺地把頭縮進了圍脖裏,絕望地點了點頭。小男人對她有禮貌地微笑了一下,這是他對自己做醫生的眼光的自我欣賞,然後他堅定的用手杖向左邊一揮,納粹士兵迅速把女人推到了左邊的隊伍中去了。小男人搖了搖頭:「可惜,一個勞動力,她應該還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小男人右邊的隊伍進入勞動營,而左邊的那些老病弱,將直接進入毒氣室。這個人的主要任務就是「挑選」,經他挑選走上死亡之路的人,至少有38萬,其中絕大部份是猶太人。

這個執掌生殺大權的人,就是德國納粹軍醫——門格勒。門格勒在德國慕尼黑大學獲得人類學博士學位,之後從事遺傳生物學。他的論文符合當時德國納粹的「種族優越論」的主流思潮,因而得到重用。1937年門格勒加入納粹黨,1943年之後他轉入奧斯維辛集中營。

除了盡可能多地「消滅」不能勞動的囚犯,他還熱衷各種人體醫學研究。為了達到「改良人種」的目的,他曾在數十萬名猶太囚犯身上進行過多種恐怖的醫學實驗,一些囚犯甚至遭到活體解剖。

為了打造雅利安人的藍色眼睛,他將顏料注入孩子們沒有麻醉過的眼球,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大多數孩子的眼睛失明了。門格勒最感興趣的一項試驗是對孿生子女的研究。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囚犯回憶說:「門格勒醫生總是表現出對孩子的友善,孩子們喜歡他。有時,他會給一兩個孩子突然帶去幾顆糖,要知道那可是非常稀罕的好東西。但是,得到糖的孩子,第二天,甚至半個小時後,就不見了,然後,你知道那煙囪裏冒出來的煙……」囚犯們說不下去了。

奧斯維辛集中營一共有3,000多名雙胞胎和三胞胎,經過極為殘酷的各種人體試驗,最後只有不到200名孩子活了下來。囚犯們把這位本應該救死扶傷的醫生,稱作「死亡大使」、「屠夫」。1944年之後,他開始大量進行不打麻藥的截肢和活摘器官的實驗,他尤其喜歡的是對孕婦進行解剖實驗,也許是相信集中營24小時工作的焚屍爐會燒掉一切,還有他相信納粹黨的需要能給他一切非人的罪惡找到藉口。

美、以、德聯合追捕

就在盟軍衝進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前十天,門格勒帶著他的波蘭猶太情婦,假裝成一對猶太人夫婦,逃到了門格勒的家鄉德國巴伐利亞,並安穩的度過了一年,直至1946年。

那時,紐倫堡審判已經到了後期,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主要罪犯們,分別供出了門格勒的大量罪惡,門格勒的通緝令出現在全國各地。

早在戰爭結束前的幾個月,德國納粹就精心策劃了名為「老鼠路線」的逃亡計劃。這個計劃將一些納粹份子分別送到西班牙、埃及、黎巴嫩和阿根廷。門格勒在納粹地下組織的幫助下,登上了一艘直抵阿根廷的客輪。隨著一聲汽笛響,他似乎從人間蒸發了。

但是,門格勒沒有被忘記。捉拿他的賞金在直線上升,從1萬美元暴漲到200萬美元;各項懸賞的總額高達400萬美元,他成為世界上「最受追逃者歡迎」的逃亡者。

雖然追查納粹戰犯已經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國際力量,但是各國分散作戰,缺乏配合,效率不太高,幾次追捕門格勒都沒有成功。1985年,各國決定加強合作。西德聯邦情報局、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和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高級執法官員舉行了聯席會議,其中成立一個小組,專門商討如何追捕門格勒。

1985年5月24日這天,三國宣布他們將聯合對約瑟夫-門格勒——這個殺人、活摘器官的醫生追查到底,並進行起訴。7天後,西德情報局根據確鑿的舉報材料,確認門格勒藏身在巴西的聖保羅,但是他已經於六年前在聖保羅海灘淹死了。

門格勒真的淹死了麼?三十多年來,他是怎樣渡過這些逃亡歲月的?

南美隱身逃亡

門格勒逃到阿根廷以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開了一家流產診所。他在集中營大量做過這一類手術,因此輕車熟路,收入不錯。1959年,西德政府向阿根廷提出了引渡門格勒的要求。雖然阿根廷的胡安庇隆政府不予理睬,但門格勒總覺得是塊心病。於是,他跑到了巴拉圭,還得到了巴拉圭國籍。「國際特赦」組織發現,他曾經為巴拉圭軍事獨裁政權出謀劃策,為他們提供了許多滅絕印第安人的方案。

1960年,門格勒的老友,同樣是納粹高級戰犯的阿道夫艾希曼被以色列摩薩德特工從阿根廷抓回以色列,並被執行絞刑,這個消息更讓他成為驚弓之鳥。

1961年夏天,在一家夜總會裏,門格勒發現一個年輕漂亮的黑髮少婦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便主動上前邀她跳舞。跳著跳著,女郎忽然問:「您是醫生吧,先生?」

「是,您怎麼知道的?」門格勒還有些自鳴得意。

「您好像對雙胞胎很有研究?」

門格勒愣住了。

「您擅長給婦女做絕育手術,對吧?」

「您是黨衛軍上尉吧?」

門格勒突然發現女郎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左臂上有刺字號碼,原來在集中營的囚犯都會刺上類似的編碼。門格勒大吃一驚:「不,不,您認錯人了,我是瑞士人,跟納粹從來沒有關係。」說著,連忙走出夜總會。

真是冤家路窄,這位女郎就是被門格勒做過絕育手術又大難不死的女囚莫多克。門格勒驚慌得徹夜未眠。他迅速把自己的那套精美的德國醫療器械裝進包裏,很快離開了巴拉圭,悄悄潛入巴西。

他不敢在大、中城市裏露面了,而是輾轉搬到一家山莊農場裏當獸醫。之後他又用化名隱居起來。1979年2月,門格勒在海裏游泳時中風而死。

1985年6月的一天,由國際知名的法醫學、人類學、放射學、齒科學和筆跡分析學專家組成的國際調查組宣布:這具屍體就是臭名昭著的納粹戰犯門格勒。1992年再次用最新的DNA鑑定,蓋棺定論:「這的確是門格勒。」

還記得紐倫堡嗎?

門格勒死亡的消息傳出後,捉拿他的巨額賞金,被捐贈給了150位曾被門格勒當作試驗品而倖存下來的受害者。

2005年3月8日,一座為紀念納粹受害者設立的雕塑,在德國巴伐利亞落成。雕塑上刻著許多雙哭泣和受驚嚇的眼睛,提醒人們那一段充滿恐懼的歷史。上面的銘文寫道:「沒有人可以將他自己與其民族的歷史切割。一個人不該也不能讓歷史睡去,否則歷史會再次重演,並且成為現實的一部份。」

時間到了2017年9月,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訪問阿根廷。阿根廷總統馬克里提供了大量納粹戰犯的資料,這個曾經包庇過納粹戰犯的國家,也開始積極配合追拿兇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角落包庇曾經的邪惡。

歷史不能遺忘!當年在紐倫堡審判納粹的罪行時,人們說出了:Never Again(永遠不再),是希望反人類的罪行在人類社會不再重演。但是大批的將一個群體,一個族群集中關押的罪行,這樣的罪惡現在還沒有結束!對同胞屠殺甚至活摘器官這樣的暴行,時至今日還在進行!拿著滴血的手術刀的門格勒們還在微笑!當然,正義的追討,也將繼續!

無論天涯海角、時日長短,活著的和死去的眼睛,都在看著你。◇

▲ 紐倫堡的美國軍事法庭上,納粹醫生和親衛隊人員被指控犯上侵略罪、戰爭罪及危害人類罪。(公有領域)
▲ 紐倫堡的美國軍事法庭上,納粹醫生和親衛隊人員被指控犯上侵略罪、戰爭罪及危害人類罪。(公有領域)

▲ 攝於德國控制下的波蘭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一些匈牙利猶太人經火車到達的場景,絕大部份被直接送往毒氣室。(公有領域)
▲ 攝於德國控制下的波蘭的奧斯維辛集中營。一些匈牙利猶太人經火車到達的場景,絕大部份被直接送往毒氣室。(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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