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在罪與美德之間的大力神》(Hercules at the crossroads);1650~1700;112 x 181cm. Louvre Museum.(公有領域)
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在罪與美德之間的大力神》(Hercules at the crossroads);1650~1700;112 x 181cm. Louvre Museum.(公有領域)

17世紀的歐洲繪畫從文藝復興走過一個世紀,強大無比的米開蘭基羅、深邃難測的達文西、氣度優雅的拉菲爾仍然音形不遠,他們的影響遍及全歐,尤其是法蘭西的藝術氛圍;而北方的德意志、尼德蘭則因宗教、地理環境等因素發展出不同的繪畫流派。

自1517年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發生後,歐洲信奉新教的區域對教堂與神像的裝置不熱衷,甚至禁止。「荷蘭黃金時代的繪畫」(The Art of the Dutch Golden Age)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蓬勃發展起來的。如今他們的畫作遍布各大美術館,獨具一格,數量眾多題材繁複,與歐洲其它國家在取材與內容上有顯著的不同。

17世紀,荷蘭經歷80年戰爭,脫離了西班牙的治理,取代了西班牙的海權展開了它全球海上經貿的時代,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巨大的財富,新的社會階層也應運而生。綜觀這個時期的歐洲藝術流派已從矯飾主義(Mannerism)過渡到巴洛可(Baroque),對神、對古典藝術的追求仍然持續,只是趨於人的視覺感官,不再如文藝復興期的畫家傾向於追求神學寓意與精神的探討。而荷蘭,這個由於經商富裕建立起的共和國,貴族式微、中產階級興起,貴族不得不與商人共同管理這個國家,社會結構改變了,收藏資助藝術品不再限於教廷或貴族,對藝術品的需求、內容格局自然不同了。當時的阿姆斯特丹還是出版印刷業的首善之地,在歐洲國家有爭議的著作都跑到這裏來出版,顯然這裏有因經濟利益所帶來的包容與寬鬆。

q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阿波羅與奧羅拉》或《日神與黎明之神交融之時》(Apollo and Auro);1671年,203 X 193 cm,Oil paint.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公有領域)
q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阿波羅與奧羅拉》或《日神與黎明之神交融之時》(Apollo and Auro);1671年,203 X 193 cm,Oil paint.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公有領域)

這就是我們今天在美術館看到「荷蘭畫」的時代背景,是在這種變遷之中產生的「繪畫」:一個以「人間事」為主題世代的開始,但是仍有堅持信仰遵循古典的人;也有對創作極致的追求畫出個人風格強烈的畫。我們在美術館看到的作品是經過不同世代人的挑選,反映出人的意識形態與審美的轉變。回溯當時的情境會發現不同的現實。

2020大都會裏的「荷蘭藝術的黃金時代展」(Rethinking Art of the Dutch Golden Age at The Met)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為慶祝創建150周年,推出豐富的館藏。以主題方式陳列了67件17世紀的荷蘭畫作。展出的畫作近代史學家稱其為「黃金年代」(The Dutch Golden Age),由大都會年輕的策展人Adam Eaker策劃。策展人將67件作品分為9大主題,幾乎概括了活躍於此一時期的畫家。展覽中庭入口主視覺放的是難得一見的林布蘭特(Rembrandt van Rijn,1606~1669)的《亞里斯多德與荷馬的半身胸像》(Aristotle with Bust of Homer,1653)。左側是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1641~1711)的古典主題畫《阿波羅與奧羅拉》(Apollo and Aurora,1671),這也是萊瑞斯在展場中僅有的一幅。由這兩幅畫作為環繞中庭圓形畫廊一左一右為起點。當走完整個圓形展廊會回到原點。策展人有意揭示17世紀荷蘭繪畫在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之間的拉鋸。將這兩幅畫並置做為畫展的開端,策展人像是提醒了我們兩百年來至今天所看到的「荷蘭繪畫」是如何形成的?而當初的現實情況又是如何?筆者過去對此一時期的畫有諸多疑惑,因為這個展覽的啟發,特別選出三個畫家:萊瑞斯、林布蘭特、維梅爾來談個人的一些想法。某種層面上他們也是這個時期畫風最有代表性的人物。

傑拉‧德‧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1641~1711),古典的堅持者——精英貴族藝術的實踐者

可能很多人聽都沒聽過萊瑞斯(Gerard de Lairesse),在他所處的時代卻是個受人愛戴的畫家、詩人、劇作家,時間從17世紀跨越到18世紀初期。萊瑞斯與林布蘭特同屬「荷蘭黃金時代」共和國的人,萊瑞斯足足小了林布蘭特35歲,確知他倆1665年在阿姆斯特丹相遇。林布蘭特畫過一幅萊瑞斯的肖像,此畫出現在這次的展覽中,兩人應有相當地交往過,但他們的藝術理念不同,萊瑞斯主張藝術是精神的載體,不應該畫那些現實人像與世俗生活的題材。視覺藝術的目的是為了人類精神文明的提升,因此藝術必須崇高而富於啟發性,選擇自然現象中優雅美好的事物而不是隨意複製自然。這也是所有推崇古典人文精神的藝術原則。

萊瑞斯是一個紀律嚴明的知識份子,精通繪圖、繪畫、戲劇、詩文,他說藝術家必須通過與社會和精英份子的融合來學習優雅,追求最高的道德原則、理想的美。從林布蘭特畫的肖像看,萊瑞斯不但其貌不揚,且患有先天性梅毒、鼻子塌陷額頭突出,但是他才華洋溢、人緣極好,當時許多大型宮廷與市政廳的裝飾畫作都交由他負責。

49歲時,萊瑞斯因病毒引起的失明,停止了繪畫,專心教學與著書,兩年後就完成了兩本影響後世的著作。《繪畫基礎》(Fundamenten voor tekenen)發表於1701年,書中表達了他對林布蘭特(Rembrandt Van Rijn)、阿德里亞恩‧布勞維爾(Adrienne Brouwer)、阿德里‧凡‧奧斯塔德(Adrian van Ostade)、弗朗斯‧哈斯(France Hals)等荷蘭黃金時代畫家所畫的現實主義風格的不贊成,這些畫家經常描繪日常生活場景,以及士兵、農民、女傭至普通百姓。《大繪畫書》(Het groot schilderboeck)於1710年出版(注一)。《大繪畫書》是一本「人體解剖學圖」。萊瑞斯在荷蘭倡導以研究古典主義為基礎,他的主張與法國的查理斯‧勒‧布杭(Charles Le Brun)呼應,認為肖像畫或山水畫只是在發展技術能力上的一種練習,重要的是學術創作,滋養精神。勒‧布杭、西蒙‧烏韋(Simon Vouet)這兩個人都是學者型的畫家,古典與理想主義的追隨者。勒‧布杭還是路易十四的御用畫家,並幫助成立藝術學院的人物,培養優秀的藝術家,對往後18世紀新古典主義(Neoclassicism)的發生有著至關的連結。

萊瑞斯有「荷蘭的普桑」之稱。他們心目中藝術是宏偉的,以意大利藝術為師。《阿波羅與奧羅拉》(Apollo and Aurora)這件作品當時是懸掛在阿姆斯特丹市政大廳院的壁爐架上,描繪的是太陽神與黎明女神兩神的交融畫面,與當時法國和意大利主流的繪畫呼應,在萊瑞斯看來,繪畫應該本著展現崇高的《聖經》、希臘神話和歷史場景。

林布蘭特死後其成就與畫作在荷蘭幾乎已完全被遺忘了,萊瑞斯卻是忙於公共場景歷史畫的工作,在17世紀末18世紀初,林布蘭特是一個過時的人。但是到了19世紀,編輯《大英百科》的藝術史專家卻認為萊瑞斯的作品軟弱無力,把萊瑞斯完全摒除於外,4頁陳述荷蘭藝術的版面全給了林布蘭特(注二)。(待續)

註釋

注一:萊瑞斯與戈瓦德‧比德盧(Govard Bidloo)萊頓大學的醫學和外科教授,他發表了《人類解剖學》由萊瑞斯繪圖製作,共105冊(Wikipedia)。

注二:《大英百科全書》(第11版,1911)。——轉載自《藝談ARTIU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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