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移居台灣的藝術家黃國才眼見近日何韻詩辦個唱受到不公對待,但最終成功直播演出,從事藝術的他感觸良多。
曾任香港理工大學助理教授、常就政治題材創作的香港視覺藝術家黃國才(Kacey Wong)9月14日接受本報《珍言真語》節目採訪時表示,聽到何韻詩說「 用一種修煉的心態去對待」,他覺得「修煉」這個詞非常好,尤其在現在政治、社會巨大紛亂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會受它影響。
黃國才憶述,當他決定離開香港也經歷了許多「斷捨離」,內心也曾有很灰心的感覺,期間他想起了發哥在《英雄本色》中,從山頂上往下看的一幕:「香港真是很美, 一下子沒了,真有點可惜。」
港人到哪都能活出香港文化
黃國才相信,每一個離開香港的人都會經歷這樣的情感,但它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自己的情感覺得要離開了,所以就會有一種負能量。如果這個負能量繼續地去想、去放大的話,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每一刻。」他不斷正面鼓勵自己,並透過投入藝術,讓自己的精神有點依托。
「其實不是整個香港沒了,只不過是我們想要的理性的,講法治的公民社會的香港正在消失。但是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香港人,我們去到哪裏,都可以把香港的文化活出來,現在很多香港人都是這樣。到了英國、加拿大、全地球的其它角落,這將會是未來幾年的所謂的大遷徙的狀態 ,也會變成一個很正常的狀態。」
來台重回舊香港的自由世界
香港土生土長的黃國才來到台灣後,如何看待兩地的創作氣氛?他說,以前的香港是一個很多元、有言論自由、有自由表達藝術的空間,但是在過去幾年就急速地被箝制了,「畫漫畫或者是你去看一些所謂敏感的作品的時候,觀眾都可能會有問題。」不光是創作的藝術家,甚至連展出的場館也受到影響。他舉例說,何韻詩已在藝術中心簽了約做演唱會,但卻臨時因政治等原因被單方面取消。「隨著國安惡法,而且現在聽説要搞文化局2.0, 應該是會變成了像『文化警察』那樣」,未來香港的藝術文化發展,面臨箝制。
相比台灣,黃國才感言,來到台灣如同回到曾經的香港,那個還有言論自由、藝術表達自由的世界。「是一種身份的對調,或者說是經驗的對調。而香港就回到了1989年以前戒嚴時期的台灣。」他說,現在看到的台灣的民主,其實得來不易,是透過很多前人的犧牲,去爭取來的。「之前很多的書在戒嚴時期,都不能在台灣出版,就會去了香港出版,因為香港有言論自由。」
讚何韻詩以修煉的心態面對不公
藝人何韻詩,原定9月8日至12日在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舉行演唱會,但在開場前7天,場方卻以可能「危及公共秩序」或「公共安全」為由撤銷租場,其後何韻詩發聲明表示,演唱改為9月12日晚間線上直播。何韻詩說:「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繼續唱下去。」並表示以一種修煉的心態去對待。
黃國才認為,「修煉」這個詞非常好,尤其在現在政治、社會巨大紛亂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會受它影響。而政治的介入影響多方面。他說,譬如政治介入教育後,影響原來多元多角度的教書文化,「不能持平地去教書了」。
凡事存正負兩面 不做情感的野獸
他說,在這麼亂的狀態下,有句話叫做「紛亂之中的寧定」,就是改變自己內心對事物的看法。因為「外來的事物就像天氣那樣,你控制不了的。」他引述一位哲學家說的,這個世界其實沒有自由,唯一的自由就是你怎樣去想、去思考發生的事情。「發生的事情可以是正面的,也都(可以)是負面的,你可以選擇的。」
「比如好像剛才說,你不能在紅館做演唱會,可以很負面地去想。要在一個秘密的基地舉辦,很慘哦,很不正常啊。但同時你也可以正面地去想,就是因為不能在紅館開演唱會,你就上網,你得到的觀衆是全地球的,那麽多不同華人世界的觀眾,到最後(人數)比在紅館還多。我們究竟是去挑選紅館,還是選擇集中在網上的觀衆率呢,這是有自由去選擇的。」黃國才說,當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可以選擇的,便不會隨著自己情感的困擾,「變成一隻情感的野獸」。
黃國才說,負面的事可以接受它作為一個挑戰,好像是上天給你一個測試。「你不可以在這裏辦展覽,或者開演唱會,那就是一個測試來了。如果你正面接受了這個挑戰,接著就想我一定要做到,好像何韻詩那樣,她説一定要做到,我就一定要做現場直播,那就最終讓她做到了,做到就過關了。」
舞台是歌手修煉的場 工作室是藝術家修煉的場
他說,舞台是歌手的道場,修煉的道場。「那我是做藝術的,那我的工作室,我的展覽空間,例如博物館,藝術館,那些是我修煉所謂的道場。」政局、政治每一天都在變,但有些東西是不變的,「例如工作室有些塵,你就掃地啦,是吧?或者沒電哦,就記住要買插座……透過做這些很微細的事情,慢慢累積,你就一直做到大事了。所以這個世界就沒有大事的,全部都是小事來的。」
「2020年何韻詩曾提到她自己很迷失,喪失了聚焦點及專注力。但當她意識到哪件事情是最好,就繼續做那件事時,發現所有不開心的東西都已解開了。」同樣是創造藝術的黃國才,是否也經歷類似的修煉過程呢?
政治紛亂的現狀 對所有港人都是考驗
黃國才表示,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同,經歷2011年艾未未事件至今,10年的抗爭運動,在這過程中會很容易迷失,他自己同樣經歷過情緒的低潮,最後決定去找專業輔導(心理咨詢),「一開始也是很抗拒的,很抗拒,老是說自己沒有問題,我沒事,我沒事;OK呀,我可以自己用腦子去想出一個出路的,但是其實不是的,對我來說不是。」
堅強的黃國才為何要去看心理咨詢?他說,因為政治的紛亂感到很寂寞,現時的狀況對所有的港人都是一個很大的考驗。「譬如道德制度的崩潰,是不是?我們見到很多警暴,打青年人,推孕婦到地上,是不是?針對著青年人去打壓。我們從出生到現在,所理解的所謂正的,就變成了負,對就變成了錯。就是黑變白,白變黑。所以是一個很極端的身處的狀態,這樣的東西是結構性的影響。」
「譬如《基本法》賦予給我們權利,本來有的,例如集會自由,或者藝術表達自由,出版自由,全部都被剝奪。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它顛覆你的思想,當然也會影響你的情感。就是這樣,所以說,為什麼過百萬的人,香港市民會上街呢?因為太錯了,不可以接受啊。」
香港現時的狀況對港人心情的影響很大。黃國才於是去看了心理諮詢,後來慢慢地恢復了他原有的正念。他勸諭大家如果有需要,不要害怕看心理諮詢。
選擇離開或留下都沒有對錯
對於港人選擇離開或留下,黃國才認為沒有對錯。留下的,應選擇一個正面的思考,正如何韻詩以及拍攝《時代革命》的導演周冠威,就是一個恨好的例子。他說,記得周冠威在一次訪問時說,選擇留在香港是因為他的偶像是耶穌,他要在香港做應該做的事,這樣才叫誠實,這樣他才能有自由。
如果選擇離開,正如黃國才他自己這樣,用盡好多力量建立了工作室,讓不同的藝術界的朋友、傳媒等進行採訪,以此仍然可以發揮作用。「我將所有香港嘅藝術作品呀、工具呀全部運來了台灣。兩個40(立方)呎貨櫃,現在差不多終於可以擺好啦,那個心靈就又安定了。」
他坦言,不同人有不同的需要。他將在台灣繼續發揮,繼續創造他的「香港故事」。「對我來講,藝術就係我的信仰,我的工作室就是我的廟或者是我的教堂啦。」@
節目播出:9月15日
文字更新: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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