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動筆了。林木梢頭是雪巢,下過雪後,銀白色的街道展現在每個人的面前。這北方的冬季,我仍不斷地在學習「如何過冬」。

難以想像第一次用木頭爐子,花了我四個小時(一般人五分鐘即可)才把火點燃。尤為可笑的一次經歷是南方的好友夫妻亦來北方,有一次來我家,我正在生爐子,結果是煙霧瀰漫,警報大作。寒冷的冬季,好友先生把住廚房陽台那邊的通道門,我則守在前門。在尖利的鳴叫聲中,在他視線幾乎不能及的前門通道口,他一面問說:「不會待會兒警察到了吧?」(有些人家的警報連著警察局)我儘量推開外圍的玻璃門,竭力讓煙霧瀰漫出到門外去,兩相讓風對流,一面答道:「不曉得呀!應該不會罷吧!」風啊!你猛烈地吹走煙子吧!漸漸地、漸漸地,在四處門洞窗戶大開的狀態下,終於恢復了平靜。在一陣狂歡似地狼狽中,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木頭爐子開始有了火苗……

每一個生活中的細節,即便獨自度過,都令我難忘。我曾住過的地方,是賓夕凡尼亞州的東北角,很巧的是這個州的英文名字,有幾個字母跟我的名字一模一樣。剛到這個自治小城市的時候,我查了她的資料,知道哪裏有得遊玩,對熊的出沒要怎樣看待,甚至還請中部一個州的蔬果家傳種子雜誌按期寄給我一份。怎能不愛土地,如果能靠近大地,就讓我種地或者修剪枝條吧!

這個城市開頭的名字是M,M很安靜,我們就住在河邊、林木下、山腰再往海拔低一點兒的所在。朋友戲說:「你住在森林裏。」那裏的一切令我難忘,這是我在北方家居生活的第一個地方。

當聽說住在大城市互相認識的人有矛盾時,我常覺不可思議。這裏樸實的鄉民,一整天都是你一個人,除了黃昏時山雞跳到樹上的翅膀撲騰聲可聞,還有後院河邊野鴨嘎嘎叫,來一個哪怕不認識的人有多可親?

我願意住在那安靜的北方的河邊,雖然聽不見大河河水的流動聲,而對岸不知道哪個教堂誇張的布道聲或仲夏夜人們的嬉鬧聲隨風吹來,倒成了山中靜居的伴奏。

然而,我也是從南方搬過來的。十幾年的歲月,以致幾年前離去時徜徉草地,黯然銷魂。

春花秋月何時了?誰家玉笛暗飛聲?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四日

己亥年十一月初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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