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廊坊市文安縣女子楊書娟因為土地被佔,含冤上訪十幾年,父親遭冤獄3年病死,母親又被判刑長年監視居住,楊書娟被數次拘留、打斷手腳、漂泊京城,受傷後她的頭髮全白,成為一名當代的白毛女。
歷史上中共曾經杜撰一個「白毛女」,成為中共利用文藝宣傳鞏固暴力統治的典型。然而當今中國社會,卻出現了一個有血有肉的真實的白毛女的故事。
記者雖然接觸了不少中國冤民,但楊書娟一家三口深重的苦難仍令人感到震驚,她的遭遇揭露了中共治下的中國社會現狀。以下是她的自述摘錄:
我原來在農村教學,因為言語冒犯了大隊書記,他就不讓我教學了。我就種地,承包了10畝地種粟米(有合同),粟米半尺多高的時候,他毀青苗,把地強徵強佔過去了。後來我去北京跟親戚家的哥哥做生意,掙了點錢。那時候還不知道上訪。
2009年我因上訪開始被打壓,是當地被拘留次數最多的人,後來就開始叫我進看守所,其間把我的腿和手腕都打折了。有法醫鑑定,粉碎性骨折,鎮政府開的車,把我裝在車裏面,拉到一個地方就打我。
那個地界現在劃歸雄安新區管理了。2014年9月25日,他們把我的腿打折,當時我報了警,也做了法醫鑑定,可是至今,一分錢的醫藥費都不給我。
現在我們鎮政府,每天都在逼我。我人在北京,但是每天都告訴我不讓我到信訪局去登記,然後就要一刀切給我60萬元(人民幣,下同),訂個協議合同,分4年給我。4年之中不許我告狀上訪。
我醫藥費就花了大概近20萬,做手術、取鋼板。我就問了一個人,他撞得粉碎性骨折,花了30萬醫療費,然後私了人家老闆就給他50萬塊錢。我的受案回執是故意傷害,還涉及到政府打人,這個賠償對我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
我父親當了8年海軍,他一上訪,地方就把他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投入監獄3年,他在裏邊氣得得了癌症,放出來不到1個月就氣死了。其實監獄裏醫生早就查出病來,提前放出來讓他死在家裏邊。
我父親還得了癡呆症,從監獄出來就是癡呆症,在裏面這3年帶恨帶怨得了這種病。在裏面也遭到毆打,因為他出來以後腿上、身上都有傷。我父親2016年離世,冤死。
也是因為上訪,我父親跟大隊書記鬧得特別厲害。他當過兵,但沒動手沒打人,他都七十多歲了,在派出所拿著拳頭揮了人家一下,人家就說他打人了,定個罪名送進監獄。
律師說,根據我父親的身體狀況,再根據他的案情,不適合羈押。但看守所說,政府要羈押他,必須進監獄。政府是要我們老百姓死,我們真活不了。要我們進監獄我們就得進監獄,他對我們就是想打就打,想抓就抓。全國都是這個樣。
之後我母親又進監獄。2017年中共十九大維穩。我母親廊坊老家那邊,家裏都是暗鎖,可以隨時鎖上門,可是派出所的所長用萬能鑰匙打開門,把我母親強行放在車上,直接就拉到石家莊女子監獄。
進監獄1年,1年出來以後,一點都不給解決問題,連我們想把地要回來生存他都不給,老百姓種地為生,到現在也不給。他不給解決,無奈當中我母親又去了中南海告狀。2019年大閱兵,縣法院還是以一個尋釁滋事罪名,給我母親判刑1年半。
我們把材料發給政法大學的教授、研究生,然後廊坊中級法院發來一個裁定書,說一審有問題,讓縣級法院重新審理,從2019年8月至現在,也不給我們開庭。我母親一直監視居住,快要兩年了,半年以後,就又下一個條文,繼續監視居住。
關於土地問題,我們手裏面還有一個最好的證據,村書記違法批准佔地四十多畝,足以構成刑事犯罪。我們一直上訪十多年要求把他移交司法機關,至今國土資源部就是不移交。我在北京,每兩個月去一次國土資源部,不給任何答覆。
我們告狀目的就是哪怕大隊書記有錢有勢有權,哪怕他不進監獄,能判決說他是違法了,我們家也就感覺申了冤了。我們就是要他黑字落在白紙上,判決書寫上他違法了。我們明白他可以監外居住,有錢可以不進監獄,但是最起碼我們可以拿到那個判決書。
但是做到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楊金柱律師、徐昕律師,好多律師跟我談走法律程序,大隊書記違法佔地,政府監管不力,文安縣國土資源局也是監管不力,拔出蘿蔔帶出泥,這是一個串案。
我們在縣級法院,在沒有任何私人關係、沒有錢的情況下,即使我們有這麼好的證據,也會判輸。再想翻案是很難翻的。就像我母親進了監獄,再想翻了公檢法的案,他寧可跟你談,進監獄1年,就給你母親10萬塊錢賠償,不讓她再翻這個案子了。但是我們沒有同意。
就是說,作為我們老百姓,一個案子定性錯了,再想翻案是很難很難的。因為說良心話,中國沒有司法,中國的法律是為權力服務的,是為地方政府貪官污吏服務的。
我這麼一連串的事他現在就給我60萬買斷,還要我4年拿到,所以我是一萬個不同意。我是看不上他這60萬的。我維權在北京住了十多年,吃的苦遭的罪,睡大橋、睡馬路,撿菜撿飯我都幹過。我現在寧可餓不死,過最痛苦的生活,我不想著要他60萬塊錢一刀切。
2016年「兩會」之前,2月份,他們從北京抓我,把我塞到車上,直接送到霸州看守所,每天24小時受到非人待遇,戴上手銬,不讓我洗臉,大小便給我一個水桶,他們特別壞,每天讓一個犯人給我倒屎倒尿,我不吃飯只有尿。
關押110天放了我,給我定個取保候審。從2016年到現在,我拿到了國家賠償金,就賠3萬多,又賠了我1萬塊錢精神傷害,那就給了4萬4,我是經過法律、法院賠委會判決才敢要這個錢。雖然錢不多,但是我拿到國家賠償金,證明他們拘留我是打擊報復、栽贓陷害,瘋狂打壓我。通過法律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真正違法犯罪的人是他們,而不是我。
我是單身,50歲了。因為我上訪多年,不上訪的人是不想跟上訪人結婚的,你想嫁給一個不上訪的人是做不到的。社會把我們上訪人也看成是另類,認為我們是愛找事的人。
記者:你們是怎麼拿到村書記非法批地的證據呢?
楊書娟:拿到這個證據是非常艱難的,也就是說打擊報復我父親,其實是有很多原因的。得罪了地方政府,所以他才想方設法讓我爹進監獄。
實際上咱們拿到的這個證據是41.99畝,大隊書記自己強佔了16.11畝,違法建築,建的住宅、廠房。把地給了跟他關係相當到位的朋友、外村的人,而我們本村的人沒有。
他們沒有住宅證,我們都想盡一切辦法找鎮上、縣裏邊,要求相關部門來查處,最後因為我父親三番五次上訪,有的時候也拍桌子,讓他們給查,無奈查出來41.99畝,再往下他們就不查了。
根據國家《土地法》,基本農田10畝可耕地、20畝其它用地違法批准了,這就構成刑事犯罪。
再查還有很多,他實際上違法批准佔地得有一千多畝,因為查了以後牽扯到河北省。我們河北省違法批准佔地這種現象,包括全中國毀害耕地太多了。農村都是打工的,沒有人種地。所以咱們吃的都是基因改造。
我們就到了廊坊市國土資源局,當官的給我們縣國土打電話了。罵他們,「……怎麼跟你們說的,三番五次,五次三番,說了多少遍,這件事不要弄到上邊來。.……現在弄到上邊來了。」那話就是說不能把違法批准佔地的事捅到廊坊來。
然後無奈當中該官員就給我們出了證據了,蓋著廊坊市國土局的公章。當官的還給我們敬了個禮,那意思他們錯了。
我們拿上這個國土局的證據,就走信訪。我為甚麼不走法律呢?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中國的法律,中國是沒有法的,(百姓)也沒有權利,中國是權大於法的,我就不敢走司法程序,串案我是打不贏的。我害怕,所以我才走信訪。與魔鬼打交道的人,就是上訪人。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就把我的腿打折了,又把我送進看守所,我父母又進了監獄。我父親死了,我現在和母親相依為命,她還在老家監視居住,我一個人在北京孤苦伶仃的。
今年「兩會」他們把我控制在地方,說給我6千塊錢維穩費,我不敢要。維穩我到3月16日,一早我就坐高鐵到北京,到了住地有人臉識別,警察、保安不讓我進,直到晚上找關係才進到居住地。
第二天沒有吃飯,我抓了一把生花生米就去信訪局,登了記。18日我又開始登記,公安部、信訪局、國土資源部。19日,地方政府給我電話,不讓我登記了。我咬著牙又去登記,沒聽他的話。他們給我打電話就告訴我來北京抓我了。
19日下午下著雨,我就跑到延慶、昌平,在那邊有朋友留宿。在北京一次一次的被他們抓回去,太多了,害怕他們定位,我嚇得把手機、身份證扔在朋友的家裏邊。我一個人,身上沒有任何帶磁的東西,流落街頭,黑燈瞎火的10時多,跑到其他朋友那裏。
那幾天很冷,在外面待了5天,我通過別人朋友的電話跟家裏聯繫。我母親求爺爺告奶奶的,後來說不要拘留我了,但是2周不許去各個部門走訪。依法依規的信訪也不讓。
我就只能在家裏面,特別無聊的時候就去挖點野菜,蒲公英、苦菜、苜蓿啊,春天吃這種菜人體排毒。挖了很多吃不了就送朋友,這些朋友都是上訪維權的,尤其是女人特別的難過,特別的苦,有的還跟我一樣也是單身,又瘦又小,被打壓進監獄10年的也有。我們都是這樣的命運。
我母親77歲了,我還是一個單身,他們認為我沒有能力,在社會上沒有任何社會關係,他就更加打壓我。現在我也特別渴望曝光,就是考慮到以後他們會不會讓我進監獄?繼續打壓我、害我的命。
他打我是對著四肢打,兩條腿、兩隻手,左手和左腿被打折。當時我自己都知道,那就是粉碎性骨折,應該是重傷害。
我的腿是有後遺症的,天氣陰潮的時候,尤其冬天,腿上的血脈不周流的。我現在頭髮全白了。我也沒有染頭髮,因為我沒有任何心情去染頭髮。我現在就是滿頭白髮,就是個白毛女。
醫生說,腿的血液供應不到腎部,腎部的血到不了頭部,所以醫生給我做完手術就告訴說,你在不長的時間頭髮會全白的,就是血脈不周流。我也去中醫診脈,一位盲人醫師把脈說:你受了外傷了,腿折了。
以前我教過音樂,喜歡唱歌,現在把我逼瘋了,我都唱不出來。我父親死了,我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大悲無淚。
有很多人知道我的故事,也有人經常給我發《大紀元》的東西,所以我看透了,中國是沒有法律,這個體制就是這個樣的。中國人其實一點人權都沒有,還不如奴隸社會。他們是有營業執照的黑社會,也是有營業執照的流氓。
我有一個朋友出國了,她現在不上訪了,因為上訪不會讓她平心靜氣、得到公平,都是無奈忍氣吞聲,甚至威脅弄死你。上訪就拘留,再不行就刑拘、監獄,就是這個模式。她勸我孤身在這片骯髒的土地上有甚麼用呢?
說良心話我們就是奴隸,我看見過演奴隸的《伊佐拉》,怎麼對待她。有的時候我都想,我都比不上奴隸社會那個伊佐拉,伊佐拉她還有反抗的能力,我簡直都沒有反抗能力。他們每次抓我,我也不太胖,110來斤,一提跟個小雞一樣塞在車上。我反抗他們就在車上打我,把我的衣裳都撕破了。
在沒有上訪前我不懂,當我上訪十幾年明白了,「分級負責、屬地管理」就是一個酷刑,這就像那個小白菜滾鋼板這種酷刑,屬地管理完全代表了官官相護、有牽連。
打個比喻,我是白毛女,被黃世仁強姦,然後我來到中央國家信訪局喊冤,他們又把我毫不客氣地一腳踢給黃世仁。你想想,黃世仁只能是更加瘋狂地欺負、打壓、瘋狂地強姦我。我說這些話太直白,但是實際上的理就是這樣。
他們跟我談,給你60萬塊錢,分4年給我,我跟他們這樣說的:「你們這就叫強姦完了,你甩給我一點錢。憑你甩,我沒有話語權,對吧?不說依法依規,你甩完了這點錢還讓我跟你喊一聲:真好,真好啊!」這是錢能買斷的嗎?怪不得老百姓、上訪人有這麼句話,強姦完了以後還得讓你喊爽。
這也是楊金柱律師說的,公檢法他們是一家,律師就是個擺設。楊金柱律師是中國有名的律師,營業執照被吊銷了。
有很多訪友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媽進監獄,訪友陪著我,告訴我你要堅強地活下去,咱們要堅強地活下去。我們在睡大馬路、橋洞子,有的時候趕上老天爺下雨了,剛要睡著了就下雨,我們就得醒,就往橋洞子裏邊鑽,訪友說:「咱們的人生都很精彩!不畏強權!」
我一提起來我的案子就情緒激動,語速特別快。我非常想曝光,因為我的目的現在就想大白於天下,用法律證明大隊村書記非法批准佔地,構成刑事犯罪,為甚麼不移交法律呢?想讓全世界知道我的冤情,我死也瞑目,我計較的不是錢。
今天我最高興的,我真的不知道,您在美國還有這麼好的愛心,同情這片土地上的人,也就因為我們是中華民族。心裏特別安慰,能夠結識到您,想念著這邊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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