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歲末,沙頭角鎖羅盆村的村民都會齊齊返村,貼對聯、打掃祠堂、拜伯公,雖然家園因多年無人居住而日益荒廢,但村長黃慶祥和一眾村民仍堅持每年返村,在家家戶戶的門框上張貼門對,以吉祥語表達村民對新的一年的寄望,也為祖屋增添一分生機。位於荔枝窩的黃氏祖祠清洗得乾乾淨淨,祖先神位簪花掛紅,再貼上全新的門神、門對,煥然一新的黃氏祠堂,寄託著族人對祖先的追思。
初次結識鎖羅盆村的村長和村民,緣於2019年沙頭角慶春約七村十年一屆的太平清醮,鎖羅盆村作為慶春約的其中一條村落,醮會也成為村民團聚的一個重要日子。筆者過去對鎖羅盆村的印象,仍停留在各種「都市傳說」中,直到有機會跟隨村民到訪祖屋,走訪祠堂,細心聆聽他們的故事,方對這座隱匿在叢林中的村落有了更深的認識。
黃氏先祖南下立村
據鎖羅盆村黃氏族譜所記載,黃氏原居於廣東永安(今紫金縣),清代南下的始祖黃維興公是明朝末年的都督。武將黃維興公與部屬在明朝滅亡後,輾轉一路來到沙頭角,在紅石門一帶上岸,並於珠門田一帶暫住。黃氏和曾氏後來在荔枝窩開村,黃氏的前三代人都在荔枝窩居住,人丁興旺,從第四代開始,大部份黃氏村民遷移至如今的鎖羅盆一帶。
現任村長黃慶祥介紹「吊燈籠」名字的由來,當年先祖黃維興公為了與華界鹽田港山村田(三洲田)的舊部互通消息,在山頭以燈籠為信號,點亮燈籠意味著需要救援,後人因此將這座互通訊息的山命名為「吊燈籠」。
繁盛時代 開墾梯田自給自足
黃慶祥描述,當年黃氏族人來到位於半山腰的鎖羅盆(舊稱「鎖腦盤」、「鎖羅盤」)後,開墾田地,建成一級級的梯田,一排排的村屋也依著梯田而建成。當時村中的梯田以種米為主,輔以種植蕃薯、蔬菜等其它農作物,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村中的男性壯丁一般外出捕魚,女士則負責耕田、照顧子女。
戰後大約1950年,政府提供材料,村民出勞力建了條引水槽到村前之水井,方便村民取水用。1958年,KAAA(嘉道理農業輔導會)出材料,DOTP(大埔理民府)協助,村民出勞力建了條英泥石屎路,方便村民出入。1959年政府出資興建水塘設水管提供食水去鴨洲,因經過及使用鎖羅盆村的資源,所以鎖羅盆村提出條件,每戶也要有水喉入屋。因此在六十年代,村民家家戶戶有水入屋,生活條件也因此改善了很多。在電力方面,在1967、1968年,中華電力在附近鋪設電纜,在村中安裝電線柱,村中不但有電燈,到了1976年還有了電話,通訊更為方便。
從私塾到村校
村民黃素珍的父輩們對村內的教育均有重要的貢獻,村內最初設有一間私塾,俗稱「卜卜齋」,素珍的爺爺黄啟勳1923年起在私塾任教,教授八股文,是村內第一位塾師。
素珍的叔公黃啟彤和父親分別是大埔官立漢文師範學校(埔師)的1926年及1931年的肄業生,該校對學生質素要求相對較高,能夠畢業的學生寥寥可數,即使是埔師求學但未能領取畢業證書的學生,都受到新界鄉村學校的歡迎。素珍的父親黄茂芬於1932年正式立案註冊「啟明學校」,當校主兼教員,當時的老師需要多才多藝,文理兼通,在師資緊缺的情況下,黄茂芬需要同時教授漢文、珠算、歷史、自然、藝術、常識、音樂、體育等,為了讓學生易於理解,當時用客家話傳授知識。因教師和課室空間有限,學校只收納一至三年級學生,採用複式教學,不同年級的學生被安排在同一個班房上課。如今到訪鎖羅盆村的原啟明學校校舍,還能夠看到當年的課室佈局。
黃素珍介紹,父親任職至四十年代,後到1958年,啟明學校在鎖羅盆村的村口建起新校舍,原來的校舍成為了教師宿舍,由一名張姓教師和他的一家居住。新校舍啟用約十年,因村民漸漸搬離,教育需求漸少,最終還是逃離不了殺校的命運,如今村口的校舍建築已拆除。
村民陸續搬離 一度成廢村
鎖羅盆村在70年代雖有了基礎設施,但與市區和外國的生活仍無法相比,交通不便、醫療和教育的落後,成為村民繼續發展的阻礙。黃慶祥回憶,有能力的村民為了自己子孫後代的發展,有機會就搬出去,村民們飄洋過海,到巴拿馬運河一帶、英國、歐洲各國求生,沒有能力出國的,也千方百計搬離到市區打工。他提到:「人都是喜歡群居的,居住在村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的兩戶也不得不搬離。」
談起在坊間流傳甚廣的「猛鬼村」傳說,有說村民一夜間消失云云,黃慶祥認為人們對此有太多的聯想。他解釋村民並非一夜之間消失,而是陸續搬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交通不便,生活艱難。在七十年代,村民曾經利用梯田種植桔樹,仍有村民定期回去打理,每年都大豐收,運到市區售賣。但在大陸開放市場後,價格低廉的桔子在港銷售,村中種植的桔子成本太高,無法競爭,最後桔子林也無人打理了。整條村在90年代成了廢村。村民唯有在春秋二祭時才會返村掃墓,但都是來去匆匆,不願久留。
熱心村民提議「復村」 昔日梯田曇花一現
黃慶祥向筆者展示了幾張攝於2010年的相片,這是當年村民清理雜樹後重現的部份梯田面貌,牛兒和羊隻在悠閒地吃草,周邊種下400棵果樹,如龍眼、荔枝、百花檸檬、青檸等等。有這一成就,還要從2007年的一位八旬村民談起。
黃慶祥回憶:「記得當時八十多歲的阿叔提出想搞好這條村,在2007年9月20日成立了鎖羅盆村委員會,阿叔成為了首屆的主席,還成立了鎖羅盆村漁農牧業組,以私人公司的形式籌款,向村民招股,籌集了八十多萬元準備『復村』。」最初大家的願望都很美好,希望還原梯田的面貌,打理堵塞多年的水塘,想養魚、養羊、種果樹,申請起村公所。2009年,黃慶祥甚至考了船牌,在村民們的鼓勵下用籌款所得的錢購入一艘快艇,成為村民們出入、運輸的重要交通工具。
沒想到村民一系列的「復村」行動,竟然引發了一連串的事件,當村民們購入鏟泥車清走大樹時,引起了環保人士的投訴,政府部門介入調查。當時村民希望可以成立村公所,引入臨時屋,重建家園。沒想到行動阻礙重重,臨時屋搭建不足一個月就被敕令清拆,村公所的申請也被拒絕。村民想透過羊牛發展畜牧業,沒想到引入的8隻山羊,卻被看門狗嚇跑。果樹種植也遇到人手打理不足的問題,400多棵荔枝、龍眼存活率低,唯有檸檬樹保留了下來。
昔日梯田一隅的美景只是曇花一現,當下只有圍繞村屋的少部份梯田仍在,但大部份的田地再次被雜草覆蓋,只有圍繞祖屋附近的梯田保留了下來。黃慶祥如今也步入花甲之年,對自己出生的地方一直念念不忘,有心復村的阿叔已經九十多歲,不再有氣力入村幹活,如今他便延續阿叔的心願,幾乎每星期都會返村一次,清理雜草雜樹,打理祖屋,希望有一日可以回到村中養老。
新年貼門對成為「新傳統」
「復村」行動期間的黃曆新年前夕,黃慶祥的一個親戚提議為自己家的祖屋貼上門對,有一位村民寫得一手好字,可以負責寫對聯。堅持貼了三、四年後,其他村民看到欣欣向榮的祖屋,也有興趣跟隨,於是從2014年起,全村的房屋在新年前都會貼門對,為自己的家鄉送上祝福。那怕房屋已經日久失修,寄託的是村民們對祖屋的情懷,對祖先的尊敬。
今年在疫情影響下,人們減少了外出,但鎖羅盆村的村民仍持續回村貼門對、打掃黃氏祖祠和伯公神位。每年貼門對時,黃慶祥都有一絲傷感:「每年都有一些坍塌的房屋,可能會少一兩戶不能再貼了,所以我們盡力做吧,做得一年是一年。」
黃素珍望著自己的祖屋說:「聽我的叔公說,如果想這條村復村,只要這間屋有炊煙冒出,有人在這裏煮食,這條村就可以復活了。大家都好像對這一戶很有寄望。」她今年也回村貼門對,表達對祖先的一份尊敬和追思。今年她還帶侄子一同回村:「我們很敬仰我們的祖先,希望子孫後代不要忘本,我帶我侄子回來,也希望他可以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誰,住在甚麼地方,也都希望他以後都會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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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復村」路漫漫,在資金和人力缺乏的情況下,黃慶祥每次回村,看到一級級的梯田,都會燃起繼續堅持的動力:「看到我的祖先,辛辛苦苦開墾每一寸土地,養活了我們那麼多代人,到我們今日生活好些,為甚麼不保持住我們祖先辛辛苦苦開墾的基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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