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文大人」指的是刑部尚書文煜,他是正藍旗的滿州人,同治七年出任福州將軍。清兵入關,在衝要之地設有駐防的將軍坐鎮,其中福州將軍因為兼管閩海關之故,是有名的肥缺;文煜一幹十年,宦囊極豐,有上百萬的款子,存在阜康。汪惟賢知道胡雪巖跟他是在福州的舊識,交情甚厚,所以不嫌冒昧,借了他從福州帶來的,會做大菜——西餐的廚子,來接待福克與凱密倫。

既然預備好了,自然是吃大菜。胡雪巖本有些話要問汪惟賢,但因他也是主人的身份,按西洋規矩,與汪惟賢分坐長餐桌的兩端,不便交談。直到飯罷,兩洋客由阜康中會說英語的夥計陪著去觀光大柵欄以後,胡雪巖才能跟汪惟賢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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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中最要緊的一件,便是他此行的任務,跟左宗棠談一筆三、四百萬兩銀子的借款。胡雪巖急於想知道的是,左宗棠入朝以後的境遇,「簾眷」是否仍如以前之隆;與兩王——掌樞的恭親王及光緒皇帝的生父醇親王的關係;以及在軍機中的地位等等,必須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才能決定那些話可以說;那些事不必談。

「我看左大人在京裏頓不長的。」汪惟賢也是杭州人,跟東家打鄉談,「待不長」稱之為「頓不長」;使得胡雪巖大吃一驚。

「為啥頓不長?」

「還不是他的『沃不爛、煮不熟』的老脾氣又發作了。」

「沃不爛、煮不熟」也是杭州的俚語,有剛愎自用之意。接著,汪惟賢舉左宗棠在軍機處議俄約及「海防」一事,來支持他的看法。

原來新疆回亂一起,俄國以保僑為名,出兵佔領了伊犁,揚言暫時接管,回亂一平,即當交還中國,及至左宗棠西征,先後克復烏魯木齊、吐魯番等重鎮,天山南北路次第平靖,開始議及歸復伊犁、要求俄國實踐諾言,而俄國推三阻四,久假不歸的本意,逐漸暴露。於是左宗棠挾兵力以爭,相持不下;這樣到了光緒四年秋天,朝議決定循正式外交途徑以求了結,特派左都御史崇厚為出使俄國欽差大臣,又賞內大臣銜,為與俄議約的全權大臣,許他便宜行事。

這年臘月,崇厚取道法、德兩國,抵達俄京聖彼得堡,立即與俄國外務部尚書格爾思展開談判。談了半年才定議,而且崇厚以「便宜行事」的「全權大臣」資格,在黑海附近的賴伐第亞,簽訂了《中俄返還伊犁條約》,內容是割伊犁以西以南之地與俄;增開通商口岸多處;許俄人通商西安、漢中、漢口,以及松花江至伯都訥貿易自由。

消息傳回國內,輿論大譁,痛責崇厚喪權辱國。而崇厚敢於訂此條約,是因為背後有兩個強有力的人在支持,一個是軍機大臣沈桂芬,他是朝中足以與「北派」領袖李鴻藻抗衡的「南派」領袖,深得兩宮太后的信任。一個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以繼承曾國藩的衣缽標榜,在軍務與洋務兩方面的勢力,已根深柢固,難以搖撼。在議約的半年中,崇厚隨時函商,獲得沈、李二人的同意,才敢放心簽約;而且未經請旨,即啟程回國,留參贊邵友濂署理出使大臣。

沈桂芬、李鴻章雖都贊成伊犁條約而動機不同。沈桂芬是因為僵持的局面持續,朝廷即不能不派重兵防守,左宗棠的洋債就不能不借,長此以往,浩繁的軍費會搞得民窮財盡;用心可說是委屈求全。

李鴻章就不同了,多少是有私心的,第一、如果中俄交惡而至於決裂,一旦開戰,俄國出動海軍,必攻天津,身為北洋大臣的李鴻章,就不知道拿甚麼抵擋了;其次,左宗棠不斷借洋債擴充勢力,自非李鴻章所樂見,伊犁事件一結束,左宗棠班師還朝,那就無異解甲歸田了。

無奈崇厚的交涉辦得實在不高明,兩宮震怒,士林痛詆,連恭王與沈桂芬主持的總署——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的諸大臣,亦覺得過於委屈,有改議的必要。

於是朝命以出使俄國大臣崇厚不候諭旨,擅自啟程回國的罪名,開缺交部嚴加議處。所議的俄約,交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妥議具奏。這就是明朝的所謂「廷議」。

廷議的結果,崇厚所簽的條約,無一可許,兩宮因而召開「御前會議」,慈禧太后原想嚴辦崇厚,加以「翰林四諫」中的寶連與黃體芳,上奏力攻崇厚,而且語中侵及李鴻章與恭王;這一來,崇厚便免不了革職拿問,交刑部議罪,雖非鋃鐺入獄,而軟禁在刑部提牢司的「火房」中,這度日如年的況味,也就可想而知了。◇(節錄完)

——節錄自《燈火樓台》∕聯經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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